第8章 八、並不是一見鐘情

“我們裴總遲到了,待會兒自罰!”楚暢正和蘇藝聊天,聞聲轉過頭給他介紹,“隨意點兒,就當是朋友聚會——您說是吧,蘇律?”

在座唯一的女性朝裴哲笑笑:“裴總,我們見過的。”

“蘇律師,您好。”

蘇藝連忙擺手:“您太客氣了,楚少跟我說是朋友聚會,不用這麽拘謹。”

“誒,阿哲!”楚暢勾著身邊青年的脖子,“現在想起來沒有?”

室內采光不佳,頭頂一盞暖黃籠罩範圍有限,裴哲的眼神和那人接觸一瞬,不知怎麽的,像忽然被過分明朗的顏色刺了一下。

他就是……趙以川。

當著面總不好說還不認識,裴哲勉強點了點頭。

“……學長好。”

打了句招呼,裴哲從記憶裏搜索著越發零碎的畫面,依稀有了個大致輪廓。可模樣雖勉強對上了,神態卻大相徑庭,他無論如何沒辦法把聚會裏的小透明和眼前這位笑容燦爛氣質爽朗的青年聯系在一起。

裴哲坐的位置逆光,趙以川聞言往前靠了靠,似乎要看清他的樣子。

“你沒變啊。”

不知怎的,這句話聽來像一聲輕柔的嘆息。

裴哲因此指尖一冷,但很快這陣異樣就被楚暢咋咋呼呼地掩蓋過去。

他對蘇藝介紹裴哲和趙以川是舊友,又是同一所大學的學長學弟,對方很捧場地說“好巧”。於是以此為由喝了第一輪,要的清酒,味道寡淡卻後勁綿長。

裴哲是開車來的,但聚會裏酒是最能拉近關系的工具。

他早就不怕喝酒了。

有楚暢在,席間根本不會有冷場機會,他不一會兒就把主客都哄得開開心心。蘇藝也並非不善交際的人,再加上個這幾年在酒桌上習慣性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裴哲,盡管一開始各懷鬼胎,到最後竟聊出了相見恨晚的氣勢。

於是就顯得剩下那個不怎麽開口的有些格格不入,但誰都無暇顧及他。裴哲惦記著和蘇藝拉近合作關系,吃飯到一半,始終沒有主動和趙以川說一句話。

中途,蘇藝的手機響了,她說了句“抱歉”後出包廂接電話。

飯局主角不在,場面終於冷卻了一瞬。

酒喝了不少,頭也有點兒暈,想著找點東西墊一墊。剛伸手拿了碟剛上桌的壽司,裴哲正要入口,聽見楚暢壓低聲音問了句:“你家裏現在……還好嗎?”

顯然沒在問他,裴哲舉著壽司的動作停了半拍,眼神不自覺地望過去。

趙以川正在抽煙。

聽楚暢這麽說後他沒立刻接話,修長手指捏著煙蒂拿得遠一些,吐出一口灰白煙霧,神情和語氣都淡淡的:“接受現實吧,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放寬心,伯父會想開的。”楚暢安慰他,“而且錢沒了可以賺,人還在比什麽都重要——話糙理不糙是這道理。”

趙以川“嗯”了聲。

楚暢又道:“以你的能力待在華聞幫人打離婚官司,不是我說,太屈才。等這事兒徹底過去,我再問問泰恒那邊?江董早就給你拋過橄欖枝,要不是這次鬧得太大……”

“那怎麽好意思。”趙以川拍拍他肩膀,“心領了。”

聽見熟悉的名字,裴哲收回目光,眉心禁不住輕輕地皺起:楚暢提到的一定是江德常——江笑那年過六十還不退休的爹,泰恒集團的董事長,每天都想著怎麽給他當老丈人。

趙以川跟他們……?

他不是個訴訟律師嗎,靠什麽能被江德常看中?

陷入思考,裴哲想,看來楚、趙兩人的交情顯然比他想象中更親近。

而楚暢的話很快印證了他的猜測,那人百無禁忌,也不知避著他,對趙以川道:“不過前兩天我看到Danny的ig發了張他和他男朋友,我還詫異呢,他男朋友不是你嗎?你們倆又是什麽時候分的?”

“我和他?”趙以川詫異一瞬好像笑了,“你誤會了。”

楚暢想岔了,以為他同時還受情傷:“沒事沒事,患難見真情。”

趙以川擡手摁滅了煙蒂,說得半真半假,聽著像氣話:“什麽真情不真情,我現在就想著要麽一夜暴富,要麽嫁入豪門——欠一屁股債,反而越來越不想努力了。”

他說者無心,裴哲卻莫名聽入了耳,朝趙以川看過去。

耳畔,楚暢哈哈大笑著調侃趙以川“你這模樣要找個富婆還不容易”“開什麽玩笑”,青年一邊回答什麽,一邊卻若有所感地半偏過頭。

眼神就是在這一刻對上的。

大約清酒的後勁兒在這時不分青紅皂白淹沒理智,那人言語中的暗示透露出清醒時非要關系足夠密切才能得知的秘密。

陌生名字,頹廢一瞬後又重新在笑的眼睛,看得讓人不由自主心軟。

裴哲眼眶一酸,腦子裏忽地冒出個非常離譜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