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不謀

葉碎金很久沒做關於前世的夢了。

她醒來, 洗漱完走出正房。十月的陽光有點刺眼。

眯起眼再睜開,便看見段錦走進院子。

年輕,俊俏。腰瘦腿長, 臉上是青春洋溢的生機。

葉碎金微微一笑。

今生, 會不一樣。

十月底, 軍改才徹底完成。

葉碎金問赫連響雲:“你北方人,會鳧水嗎?”

赫連飛羽拍著胸脯道:“我們能在冬日裏下結滿冰塊的河裏潛水撈魚!”

這勾起了葉碎金不太好的回憶。埋伏在冰涼的河裏大半夜,後來留下了病根。

陰天時腿疼, 肚子疼。

她道:“會水就成。跟我去看船。”

葉碎金橫穿鄧州,去了均州的延岑城。

她是必須得控制延岑城的, 因為鄧州雖然也有四條河流, 但從延岑城流過的是漢水。

必須得大江大河上,才能造大船。

她占了延岑城,自然也占了這裏造船的船塢。

葉八叔在這裏待了快有半年了還沒回去過,便是在督工造船的事。

他可真是有點想老婆孩子了。還從沒分開過這麽久。

“家裏無事。”葉碎金道, “就是把鄧州清理了一下。”

葉八叔聽她講了鄧州的事。他是讀書人,更明白道理:“你做的對。家業突然大起來, 這些都是難免的。現在快刀斬亂麻,勝過未來牽扯的人更多。”

只嘆四郎媳婦糊塗, 妞妞夭折。

他道:“等妻孝滿,再與他續一房吧。”

他帶著葉碎金去看船:“都是按照你的要求造的。”

半年已經見成果,葉碎金望著一艘艘大船, 很是滿意。

這時, 卻忽然喧鬧起來。

眾人都望去, 卻見一個老者被親兵攔住, 還有數個船工拉扯他, 神情著急, 似想阻止他。

那老船工卻用力推開身邊人,只被親兵擋著不能上前,他大喊:“大人!大人!這船不行!這船偷工減料!大人!這會死人的!”

赫連響雲不料會有這種情況。他扭頭看了一眼,卻見葉八叔神情無奈,葉碎金和葉三郎卻對視一眼,神情依然平靜。

“讓他過來。”葉碎金發話。

老船工沖到葉碎金跟前,跪下磕頭。

他等了好幾個月,終於等來了貴人,眼睛都紅了。

葉碎金問:“怎麽回事?”

老船工道:“大人!這船偷工減料了!桄榔須用的少,橄欖糖用的稀,造得是快了,可它不結實啊!出不了遠門,也經不起顛簸!大江之上若出事,都是人命!”

他頭磕下去:“大人明鑒!”

葉碎金挑眉。

“在這裏督工的,是我親叔父。你這是在檢舉揭發他嗎?”葉碎金問。

老船工擡頭看了一眼葉八叔,低下頭去,默認了。

葉碎金道:“你就不怕他報復你?”

老船工咬牙道:“怕歸怕,人命滔天。我造了一輩子船了,這船行不行,我閉著眼睛摸都知道。每少一根桄榔須,每少一桶橄欖糖,都是人命!”

葉碎金點頭,問:“這些新造的船,最遠能走到哪?”

老船工道:“走不到江南,走到荊州是到頭了。這船入不得海,一顛簸,必然要開裂的。”

葉碎金卻很滿意:“能走到荊州就行了。”

“起來。”她道。

老船工懵懵地被扶了起來。

葉碎金道:“來人,賞。”

自有人拿來賞封塞給老船工。

然葉碎金似乎絲毫要懲罰葉八老爺的意思都沒有。

老船工拿著賞封,不肯動。

葉碎金道:“你有心了。但這並非是我叔叔克扣船資,偷工減料,是我要求他這樣造的。”

葉八叔叉腰。

原來如此。葉碎金打均州的時候赫連響雲還在京城瞎轉悠,自然不知道這邊的事。顯然三郎知道,所以剛才毫不猜疑。

赫連響雲暗暗點頭。

葉碎金問起老船工身份。原來他還是個管事,只因為他並不是只閑溜達的那種管事,而是會親自下場動手的,所以身上看著仿佛破衣拉撒的像船工。

葉八叔雖被冤枉了,卻替他說好話:“雷家,世代造船,是好把式。”

“不敢。只我家以造船為業,不敢昧著良心做事,故而冤枉了八老爺。”雷老頭給葉八叔賠罪,又雙手奉上賞封,“不敢領。”

“拿著,你該領的。”葉碎金頷首。

但是雷老頭還是不死心,因即便是葉碎金讓造的這樣的船,這船依然不行啊。

葉碎金明白他的意思,她道:”軍機,莫問。”

雷老頭這才忙告罪,不敢再提了。

葉碎金道:“你別怕,就這一批是這樣的。以後,還是得給我好好地造結實的船,要用的時候多著呢。”

得她這句話,雷老頭才終於踏實了。

赫連響雲一直等著葉碎金給他解釋。

她既然特意帶他來這裏,必有用他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