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劉光明一進門就率先發難:“周廠長, 聽說吳頌香跟小盛發生了點矛盾?這是車間的事,理應由我處理。就算小盛是你戰友的孫女, 你也沒必要插手這事吧?”

“車間的事?”周濤冷笑, “這樣的事發生不止一起了吧?劉副廠長處理不了,我這個做廠長的當然要為工人作主。難道我一個正廠長,還管不得廠裏的事?”

他轉頭:“別管他, 咱們接著來。”他點了一個名字,“陳照新,你來說說。”

屋裏唯一還沒說話的那個年輕男人也不磨嘰, 周濤話聲一落他就開了口:“吳頌香本來是制餡組的, 小盛低頭幹活不久她就去了小盛旁邊,借著拿東西的由頭推了小盛一把。小盛‘哎喲’叫了一聲,她就罵小盛, 說她碰瓷。”

劉光明是個副職, 注定要被周濤壓一頭。他再怎麽不把周濤放在眼裏,也不能當著工人的面駁周濤的面子,否則就變成他無理了。

他只得在陳照新說話的當口,在周濤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還從兜裏掏出了煙,自顧自地點燃抽了起來。

自打劉光明進了門,吳廣勝像是找到了主子的狗, 整個人都囂張振奮起來。

聽到陳照新的話,他怒目圓睜:“陳照新,你可不能為了討好周廠長介紹進廠的這個小姑娘就信口胡謅。我家頌香跟這位小姑娘無怨無仇的,為什麽要特意去推她?你這樣說到底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誰授意你這樣說的?”

說著這話, 他還看了周濤一眼, 意有所指, 余光裏又瞥向劉光明。

見劉光明抽著煙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眼皮都不擡一下,他就知道自己說的話很中劉光明的意,明白接下來要怎麽演了。

陳照新卻不怕他,瞪著眼睛:“不信您可以叫三車間的人來,我不信所有的人都眼瞎。”

說完這話,他瞥了趙剛一眼:“當然,也有像趙主任這樣沒看到的。”

趙剛氣得滿臉通紅。

這是內涵誰呢?

吳廣勝道:“叫就叫,如果他們說沒看到,你敢為你說的話負責嗎?你說說,頌香為什麽要去欺負小盛?她跟小盛有什麽仇什麽怨?”

吳頌香立刻在旁邊叫囂道:“就是。陳照新你想拍廠長的馬屁,別拿我做筏子。我根本就沒推小盛,是她故意碰瓷。”

說著她就指著盛景道:“你說,你自己說,我推了你沒有?你老實說。別給老娘整哭哭啼啼那一套。你有膽子碰瓷就好好跟我掰扯清楚。”

這麽一交鋒,盛景就知道吳頌香是個厲害角色。

她這是打算轉移火力,把事態往娘們兒撕逼上引。如果她回應吳頌香,跟吳頌香吵起來,周濤再想拿劉光明這對走狗父女霸淩之事做文章,進而指責劉光明,都不得不偃旗息鼓,把事情定性為女人吵架,從而不痛不癢地各自批評一通,這事就算過去了。

她像是一只受了驚的兔子,立刻躲到了陳照新的身後,瑟瑟發抖,一言不發。

陳照新作為特意被周濤點名叫來的人,是有點底牌在身上的,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定位。

他迅速把話題拉回來,態度強硬地對吳廣勝道:“我自然敢負責。只要把車間裏的人帶過來分開問話,不讓你們站在旁邊目視眈眈地威脅人家,我相信一定會有人說實話!吳廣勝,你別以為你背後有劉副廠長撐腰,就可以一手遮天。”

隨著吳廣勝的一聲“周廠長”和陳照新嘴裏點出的“劉副廠長”,兩位廠長對峙的戰場正式開炮。開始還不明白事態嚴重性的趙剛一個激淩看向坐著的兩位,後悔自己被扯進這戰場裏來。

“至於你女兒為什麽要欺負人家小姑娘,”陳照新又叫道,“那就要問你女兒了。她不是常常有事沒事就欺負人嗎?三車間為什麽大家都不願意去?還不是因為她這個廠霸!”

吳廣勝印象裏,這個陳照新就是個沉默寡言的老實人,他以為威脅兩句,陳照新就不敢說話了。

他沒想到陳照新不光敢說,而且還很敢說,什麽話都敢說出來。

他額頭青筋直跳,恨不得去捂陳照新那張嘴。

他厲聲喝道:“陳照新,你滿嘴胡說八道什麽?你汙蔑我女兒就算了,還敢汙蔑劉副廠長,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不想活了,我是不想活了。”陳照新激動起來,“我表妹好好一小姑娘,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進廠上班,你女兒因為嫉妒她長得好,愣是汙蔑她偷東西,讓她沒了工作還背上了小偷的罪名。她的婚事告吹了。我姑媽因為這事被活活氣死了,我表妹直接跳了河。”

“吳頌香不是人,包庇吳頌香的你更不是人。這廠子本來好好的,就是因為有你父女這種地痞惡霸。”

陳照新指著吳廣勝,對周濤道:“周廠長,我要舉報吳廣勝,他根本不是無產階級,他原先就是個地痞流氓,解放前在街頭打架騙錢搞仙人跳,無惡不作,他還打死過人。他老婆是個窯姐。解放後兩人改頭換面才當了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