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沉重(第2/4頁)

鄭殊不太好意思道:“嗨,應該是我道歉才對,我不該把媽單獨留在裏面說話。”

他一直沒把俞茴雅當做精神有疾病的人,所以當後者想要單獨談談的時候,他沒有猶豫就跟著傅若飛去了院子,如今回想起來,自己真的心太大了。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

醫院打來電話,應該是鄭殊讓通知的,俞斯年至今為止不知道怎麽回事。

鄭殊看了看越發愧疚的傅懷惜,心下不忍說:“傅先生的腿是被俞新海廢掉的,三十多年了。”

俞斯年一愣,驀地看過去,“俞新海?”

“嗯,兩人約好離開的那天,這混蛋帶人把傅先生的腿給砍斷了。媽還一直以為是傅先生退縮,那天才沒有赴約,而傅先生以為媽後悔了,才把責任都推到他身上,所以遭受了那樣的苦難,毀了一生。”

即使是鄭殊這個旁觀者,乍然聽聞,也有種瞬間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更何況是兩個當事人,傅懷惜只是讓外甥離開大魚,甚至都沒來算賬,已經算是極好的涵養,還能再苛求什麽?

而俞茴雅,又怎麽能承受這種巨大的刺激?

因為自己,深愛的男孩受到了那樣無端的痛苦折磨,生生葬送了一輩子,所有的努力的汗水,一步一步腳踏實地奮鬥而來的希望,他的舞台,他的輝煌,一切的美好未來全部化為了泡影,被扼殺在那個夜晚。

俞茴雅能去怪誰,她只能怪提出邀請的自己,被母親絆住的自己,擁有那樣一個殘忍兄弟的自己,是她給了別人傷害傅懷惜的理由,是她剝落了自有的舞者追求夢想的翅膀,全是她!

這個責任實在太沉重了,她難以背負,只能被壓垮。

“俞先生,這是個誤會,我們真的不知道俞女士的精神狀況竟這樣的糟糕,抱歉。”傅若飛道。

傅懷惜自從跟著來到醫院之後,再沒有說過一句話,眼前都是俞茴雅尖叫、絕望、崩潰的眼神,他日思夜想,怨恨了三十多年的女人,每每出現在夢裏,回憶裏,都是那樣開朗而溫柔的笑,無辜得令人可恨。但絕對不應該是這樣,好不容易從深淵裏走出來,卻又被他一把推了進去!

為什麽他的生活總是一片糟糕。

然而這聲抱歉,俞斯年也承受不起,因為造成這個悲劇的人,來自俞家。而他即使再不想承認,身上流著的依舊有俞家的血。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的言語蒼白無力,他也無法衡量一雙腿一輩子的人生又價值幾何,賠償更無從談起,最終只能說:“對不起。”

傅若飛沉默下來,輕輕地將手放在了傅懷惜身上,父母意外離世之後,他就跟著舅舅生活,是親眼看著傅懷惜是怎樣靠著這雙殘疾的腿不斷站起,又不斷跌倒。

傅懷惜消沉過,痛苦過,但一直沒有放棄過希望,哪怕無法回到舞台,他也希望能像普通人一樣正常行走,但是始終沒有愈合好的傷腿,無法支撐起長時間的站立,輪椅依舊是他的歸宿。

成為舞蹈特長生,走向大舞台,拿到諸多獎項之後,傅若飛才深切地感受到在這個光芒四射,一切充滿可能的年紀,卻灰溜溜地離開,是有多殘忍,有多不甘心。

客廳裏的沉默讓鄭殊覺得難受,他對傅若飛說:“傅先生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我看他的狀態不太好。”

醫院的頂級VIP,就跟總統套房一樣,有特定陪護的房間,非常的寬敞。

傅若飛看向傅懷惜,詢問:“舅舅?”

然而傅懷惜卻推著輪椅進了俞茴雅的病房,俞斯年皺眉,正要起身,卻被鄭殊拉了一把,猶豫之下最終還是沒有跟過去。

*

俞茴雅做了一個夢,那天晚上,她帶著慣用的手包,放著平時積攢下來的鈔票和證件,一路跑向大劇院。

似乎她來得太晚,劇院門口的演出告示牌已經撤了,西廂記早已經落幕,天黑漆漆的,只有路燈還在一閃一閃地亮著,發出滋滋的聲音。

周圍只有她一個人,她感到非常的害怕,張望之後,她小聲地喊道:“懷惜——懷惜——”

她喊了很久,都沒有人回答,當她快要哭了的時候,旁邊的巷口傳來一個笑聲,“傻瓜,我在這兒。”

俞茴雅提起的心頓時放下來,立刻跑向了巷子,嗔怪道:“你幹嘛嚇唬我,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巷子很深,黑不溜秋的,但是卻傳來寵溺的聲音,“怎麽會呢?你願意放棄一切跟我離開,我無論如何都會帶你走。”

俞茴雅笑了笑,“那我們走吧,12點有一趟火車,剛好能趕上。”

她伸出手,然而卻無人握住她,她奇怪道:“懷惜,怎麽了?”

“我可能去不了了。”

“為什麽?”俞茴雅突然緊張起來,害怕道,“你別開玩笑了,你先從裏面出來,巷子這麽黑,我都看不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