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又折騰了一圈,酒氣上湧,疲憊至極的顧念終於睡了。

他這一覺睡得極沉,直到接近中午才醒。

帳內異常安靜,落針可聞,隔著床榻前的六連屏和大帳,可以隱約聽到外面的兵卒走過帳側時,鞋底擦過碎石子的‘喀啦啦’的聲響。

白老虎原本安靜地趴在旁邊守著,見顧念坐起身,便撒嬌式地把毛茸茸的腦袋拱進他懷裏蹭了蹭。

“年深呢?”顧念親昵地揉了揉它的腦袋,結果收獲一手柔軟的白色絨毛。春天到了,顧良也到了換毛的季節。

白老虎喉嚨裏嗚咽了聲,朝著帳門口的方向扭了扭頭,又用厚爪撓了兩下床榻。意思是年深有事出去了,讓它在這裏守著。

也不知道是昨天喝得太多,還是吹了風的緣故,顧念覺得腦袋隱隱有些作痛。

新衣放在香爐上慢火輕熏,帶著淡淡的竹木香氣。

時下流行的極品調香,雖然用料奢靡,但香調或繁復悠長,或濃稠馥郁,或酥甜入骨,顧念都不喜歡,顧良也常被熏得打噴嚏,得空的時候他就自己特意找人單獨調制了幾款。

他當時的要求有兩個,要麽幹凈和暖,有日光的味道,要麽清新疏淡,如月下入林之感。

日光那款幾次都沒有調出滿意的效果,倒是這款清淡的草木調竹香還能接受,顧念便索性做了一批,取名為竹影。年深聽說之後,也跟著一並將帳內的香料換成了竹影。

穿好衣服,顧念掃了眼桌案,發現裝玉璽的盒子連同包袱皮都不見了,估計是被年深拿出去了,倒是那個裹著綠色錦緞的包袱紋絲未動的放在原地,包袱皮的空隙之中隱隱露出竹盒的一角。

這種刷清漆的盒子是墨家標志性的包裝,顧念這些年見過太多墨家的盒子,根本不用再看什麽徽記,打眼一看漆層就能確定。

顧念盯著那個盒子看了兩秒,最終還是移開了視線。

“走,回去給你梳梳毛。”他伸手拍了拍顧良的背,示意它回自己的營帳。給白老虎整理‘儀容’的梳子剪刀之類的器具都放在他的帳裏,年深這邊什麽都沒有。

掀開帳簾,春風拂面,滿眼暖融融的陽光,竟是個難得的晴天。

下一秒,外面密密麻麻的人影便讓顧念目瞪口呆,軍帳外面竟然嚴嚴實實地圍了兩圈兵卒!

“將軍吩咐,他沒回來前,任何人等不得進帳。”門口的親兵躬身跟顧念‘報告’。

顧念:……

“行了,沒事了。”顧念擺了擺手,帶著白老虎朝自己的營帳方向走。

那些兵卒自是不敢攔他,可也不敢散去,活像一圈人形步障似的,圍著他往那邊移動,誇張且離譜。

“你覺得這像話嗎?”顧念的頭更痛了,走了幾步便站住了,無語地看了剛才那個親兵一眼。

“稟顧城主,麾下說了,如果讓你離開這個保護圈,讓我們提頭去見。”

顧念:…………

“年深去哪裏了?”

“麾下跟葉將軍和杜統領去城裏了。”

結合被拿走的玉璽,顧念大致猜得到年深應該是去城內找人去詢問鑒別真假的細節了。玉璽這玩意,蓋印的時候才會從盒子裏拿出來,一般不是內侍或者近臣,基本是看不到的。眼下離得最近最容易找的就是城內這些,其余的大多遠在長安。

“我阿兄呢?”

“顧將軍一早帶著兵卒們去營前能看到鎮南軍的那塊空地練兵了。”

“……蕭統領呢?”

“蕭統領帶著人在附近搜索那些逃跑的殘余兵卒,以免他們作亂。”

“算了,你們派個人去我的營帳,讓八郎把顧良的梳子什麽的送過來,再送幾桶洗澡水過來。”顧念嘆了口氣,妥協道。

雖然有些矯枉過正,但他也明白過來,年深這是決不允許再出任何意外的意思。昨晚喝了酒,又熬了夜,按照他以往的‘豐功偉績’,通常都會睡到下午,估計年深只是沒想到他今天會醒得這麽早吧。

幫顧良梳了毛,渡過一段‘雞飛狗跳’‘人仰馬翻’式的親子洗澡時光,顧念頓時覺得肚子餓了。

吃完午飯,想起昨天席宴間那個由現成的大橋反向逆推研究橋梁結構和受力的事情,他便坐回年深的桌案前,開始回憶之前看過的跨海和跨江大橋,將所有想得到的細節都一一填補上去。

頭依舊有些疼,他邊揉額頭邊畫。很快的,他也發現了這種方法的問題,細節度不夠,很可能會錯失結構的關鍵點,只能根據受力猜測性地去‘修補’。

畫到半途,帳外響起了紛亂的馬蹄聲,幾息之後,年深和葉九思便掀開簾帳走了進來。

帳內的‘兵荒馬亂’的情形讓年深和葉九思微微愣怔了下。

雖然顧念已經讓親兵們努力打掃過了,但有些印跡實在是暫時無法消除的,比如顧良甩在大帳內側的那些水點,或者地上光禿禿的氈毯──鋪在上面的那塊羊毛毯濕得太厲害,拿出去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