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大雨之中,崇瀾輕輕嘆了了口氣,不答反問,“我們好像沒見過面,你來自渝關城?”

“道長何不屈尊跟我走一趟,自然就都清楚了。”吳鳴身形微晃,翩若驚鴻,眨眼便從樹上跳到了那個叫阿海的青年原本坐的那匹馬上,精妙的身法看得阿海目瞪口呆。

雨水將吳鳴的青衫淋得半濕,卻絲毫不顯狼狽,反而愈發襯托出他身上那份遊走江湖落拓不羈的豪俠之氣。

崇瀾垂下眼皮看了眼緊縛在身上的銀絲,苦笑道,“看來在下恐怕是無法拒絕了。”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識時務者為俊傑。”吳鳴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漂亮的牙齒,“那咱們就趕緊走吧,秦醫師可是說過,淋雨容易風邪入侵。”

說罷,掉轉馬頭,拽著崇瀾朝平州城的方向打馬而去。

“哎~”那個叫阿海的青年站在原地愣了愣,連忙跟在後面追了上去,“你等等,你慢點!”

為了掩人耳目,吳鳴沒有直接帶崇瀾回平州城,而是在距離南門十裏左右的一處農戶土房停了下來。這裏原本是當初飛來谷設立在外圍的‘前哨’之一,後來因為孫獄丞的緣故,飛來谷被毀,這裏也就隨之空置下來。

半個時辰之後,崇瀾和阿海被‘請’上一輛馬車,連夜帶回了渝關城,將他們軟禁在東面的一處偏僻院落,飲食起居都有專門的人照顧,菜色也頗為不錯,除了不能自由出入,簡直就像是來做客的。

阿海不放心,每次對仆從們送來的吃食都會謹慎的查驗,崇瀾卻是一派處變不驚的模樣。

他們在小院裏住了一天,除了那些仆從根本沒有人過來。

掌燈時分,阿海對著一桌餐食不禁有些疑惑,“他們這是幹嘛?打算就將咱們關在這裏,不聞不問?”

“可能是有什麽事情要忙吧。”窗邊正在折螳螂的崇瀾擡頭瞥了眼院子,窗外狂風大作,風雨如注。

“你都不害怕吧?”

“既來之,則安之。”崇瀾不緊不慢地折動手裏的草葉。

“現在這種狀況,你讓我怎麽可能‘安‘得下來?”

“不然你出去淋淋雨,冷靜下?”

阿海:……

“放心,該來的總會來。”崇瀾將最後那截多出的葉角塞回去,把折好的那只螳螂放在桌案邊,那裏已經擺了一排草編螳螂,昂首擡爪,栩栩如生。

次日上午依舊風雨如晦,顧念、年深和葉九思終於出現了。

仆從端了幾杯雲霞飲上來,擺在幾人手邊。

“這是我家當年在長安飲子店的招牌飲子,道長嘗嘗?” 顧念朝崇瀾盛情推薦,頓了頓又道,“我該怎麽稱呼呢?山宗道長,崇瀾道長,還是鶴聖人?”

聽到最後三個字,旁邊剛端起杯子的阿海手一抖,差點把杯子砸在自己的膝蓋上。他這個反應,就等於已經變相替崇瀾承認了鶴聖人的事情。

崇瀾瞥了眼阿海,嘆了口氣,轉頭看向顧念,“俗名而已,顧城主喜歡哪個就叫哪個,不妨事。”

顧念唇角微翹,“我有幾件事情不太明白,想請教道長,不知道長可願賜教?”

“崇某盡力。”

“五年前,道長為何要建議契丹人揮師南下?” 顧念單刀直入。

“當時契丹國主本就想要南下行事,不過希望找個借口提振軍心,堵住那些反對者的嘴,崇某只是順水推舟而已。”

“道長這下順水推舟,中原可是生靈塗炭。”

崇瀾面色淡然,“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為達成所願,自然也要有所犧牲。”

“道長與申國公府上,或者小世子葉九思之間,可有什麽私怨?”

“我與申國公一家,並不相識。”崇瀾平靜地搖搖頭,他甚至沒有去看就坐在年深旁邊的葉九思。

葉九思握了握拳,忍不住開口,“既無私怨,五年前,長安城下,道長為何安排身邊的左鶴童混在契丹軍中,朝葉某連射數計冷箭?”

崇瀾怔了怔,而後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看向葉九思,“原來你就是小世子,恕在下眼拙了。”

“你既然不認識他,為什麽還派人殺他?”

崇瀾下意識地看了眼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年深,沉默良久才開口,“金床戲局,列馬滿枰,世事如棋,崇某也不過是枰上一子而已。”

認了,卻又沒完全認。葉九思暗自磨了磨牙,端起自己那杯雲霞飲‘惡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崇瀾這番話無非就是說,當初派人暗殺他的事情只是依照吩咐行事,毋須再追問他動機。

年深眉心微緊,“那依道長所言,何人才是真正執子者?”

窗外風聲呼嘯,吹得院內青竹折腰,門戶亂響,崇瀾平靜地垂下眼皮,“這點就恕崇某實難相告了。”

“道長這有什麽難開口的,不就是陸溪麽?”顧念語調半是調侃,半是認真,卻死死地盯著崇瀾和阿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