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惦記著蕭雲鎧從通義坊那邊帶回來的消息,顧念胡亂套上小侍女之前準備在衣架上的外袍就追了出去。

一出門,就看到了年深。

他其實並沒有走,好整以暇地抱著雙臂等在門口。

年深也剛剛沐浴完畢,雖然換了套跟顧念身上差不多款式的淡青色普通袍衫,但從衣領到扣袢,每處都平展整齊,一絲不苟,半幹的頭發更是像打了發膠似的,梳得紋絲不亂。

同款的袍衫,愣是讓他們穿出了兩種感覺,一個神采英拔,一個落拓不羈。

看到他衣衫不整的模樣,年深訝異地挑了挑眉,你居然不束發就出來?

“頭發散著能增大跟風和空氣的接觸面積,這樣濕發才幹得快。我阿舅說,像你這樣頭發沒幹就綁起來,最容易風邪入侵了。”顧念迎著老板的目光,振振有詞地解釋。因為站得近,他甚至能聞到年深身上跟自己同款澡豆的味道。

年深:…………

這是什麽歪理?

“再說,都大半夜了,誰有那個閑心看我啊。”顧念無所謂地揮了揮手,擺爛得理直氣壯。

年·有閑心·深:……………………

兩人剛在屋內坐穩,杜泠就帶著個一身寒氣的金吾衛大步走進門。

“麾下,他就是跟五郎去通義坊的羅起。”杜泠朝年深行了個叉手禮,閃身將身後那位金吾衛讓了出來。

見他孤身一人,後面沒有蕭雲鎧和婉兒的影子,顧念心頭驀地一跳,冒出不祥的預感。

那人規規矩矩的先朝年深行了個禮,帶得身上的刀甲一陣細響,“稟少卿,蕭寺正和小的趕到通義坊時,婉兒已經死了。”

果然……,顧念捏著筆杆的手緊了緊,用力咬住下唇。

年深眉心深皺,“把你們到通義坊之後的情形詳細說一遍。”

根據羅起的描述,他和蕭雲鎧一路都沒敢耽擱,亥時六刻,他們趕到通義坊,拿著文牒叩開坊門後,就在那邊的金吾衛帶領下直奔孫家紙坊。

孫家也早就閉門落鎖,他們拍門說明緣由後,孫昭才不情不願地帶著他們去找人。

到達婉兒所在的廊屋,眾人敲了半天門,裏面都沒有聲息,蕭雲鎧覺得不對,當機立斷,一腳踹開了房門。

屋內後窗大開,婉兒躺在床上,胸口插著把短刀,身體已經涼了。

據孫家人所說,當晚吃完飯,大家在廳堂玩棋聊天,大約戌正左右,家裏所有人就都各自回房了,婉兒也被以客人之禮安排在西邊廊屋。只有孫家的小女兒,因為跟婉兒很投緣,意猶未盡,跑到婉兒房間聊到亥初過後才離開。

孫家的小女兒回房後覺得肚子餓,仆婦去廚房熱了雲母粥和幾樣小點。孫家小妹惦記著婉兒,便叫人給婉兒也送一份。但沒有人應門,仆婦以為她睡熟了,就端著東西回去了,當時應該是亥時兩刻。

狀況不明,蕭雲鎧便決定自己守在孫家的案發現場,讓羅起回來報信,等他們這邊事畢,明天一早再趕去那邊查看。

羅起出去休息後,屋內安靜了片刻。

行兇者沒驚動主屋的任何人,殺死了廊屋唯一的客人,怎麽看都不像意外。

“可惜,這下線索全都斷了。”杜泠搖搖頭,活動著有些酸疼的手臂。大半夜的,白折騰了幾個時辰,“人都死了,就算她真知道點什麽,也沒辦法告訴我們了。”

毫無疑問,婉兒也被‘滅口’了。

“未必。”年深眉睫微沉,提筆在自己的桌案上畫出條墨線,“我們也不是毫無收獲。”

怎麽說?杜泠疑惑地走到年深的桌案前,顧念也偏過身體看過去,半幹的長發順著肩膀滑落到前邊。

真的麻煩死了,他暗嘆口氣,哀怨的將它撥回身後。

見他笨手笨腳的動作,杜泠猜到了幾分,主動開口,“需要我幫你束起來麽?”

顧念忙不叠地點頭。

年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其實就是不會束發?

某人桃花眼一垂,心虛地調開目光,不敢跟他對視。

杜泠幫顧念束發的功夫,年深在紙上勾勒出一張平康坊到通義坊簡略路線圖。

“殺死婉兒跟殺死楚娘的應該是兩個人。”年深用筆將平康和通義兩坊的所在圈了起來, “按照孫家人所說,婉兒被殺的時間應該在亥初過後到亥時兩刻前這段時間。

亥初兩刻,楚娘才表演完畢,往前推半炷香,是兇手進入楚娘房間的時間。

如果兇手先在通義坊殺了婉兒,再趕到桃花閣,就算騎馬,也需要一刻以上的時間,徒步需要更久。而且按照武侯鋪的人所說,關閉坊門後,只有兩個人騎馬出坊,沒有進坊的。”

杜泠摸了摸下巴,“他要殺人,為了避開巡街金吾衛,至少不敢在平康坊附近騎馬,否則過後一查他的持牒便知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