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苓聿的唇角總是含著溫和的笑意,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但此刻,在巫酈眼中,這笑容卻格外刺眼。

巫酈根本未曾預料到男人會是這個反應。

在他看來,不論基於外部因素還是內部因素,答應他的留宿請求都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因此,即便這位名聲良好的大祭司正看著他,眉頭微蹙,似有歉意之色。

但巫酈還是看穿了他的本質。

那張微笑的面具之下的,是對他赤。裸。裸的嘲諷。

——好像在說,不讓你住,你又能怎樣?

呵。

巫酈又豈是被嚇大的。

俠士般的男人依靠在欄杆上,勾起一抹不羈的笑容,壓下內心升起的怒意,刻意拖長了音調,

“若我偏不呢?”

是啊,若我偏要留下來,你又能怎樣?

堂堂大祭司,在雌性面前,總不至於做出將人趕走的舉動吧?

更何況眼前的還是你的救命恩人。

果然。

巫酈問出這句話後,苓聿收斂起臉上的笑容。

陽光灑在水面,波光粼粼,帶著一種脆弱的美感。

同樣,陽光落在男人及地的銀發上,也仿若星子一般,脆弱出塵。

——可惜此處並沒有觀眾。

苓聿摸著掌心的小花,看著遠處的湖面,淡淡道,

“若你執意如此,便隨你去吧。”

男人的聲音不清不淡,但深究而去,裏面似乎帶著一絲失望和遺憾。

襯托之下,灑脫不羈的巫酈像個不聽話的孩子一般。

這人段位高。

一拳頭打到棉花裏面後,巫酈得出了結論。

呵,沒想到啊。

雖然巫酈是孤兒,出生不久就到了西滿謀生,與三個進化蜂並無交集。

但他也聽說過蜂族大祭司的傳聞。

地位崇高,出塵脫俗,一心為蜂族著想。

這些褒義詞堆砌之下的,想必是個聖人一般的人物。

但此刻,他才發覺,“聖人”竟也有如此心機。

就算他的名聲不如另外兩位首領惡劣,也絕對不可小覷。

因為之前的輕視,巫酈已經得到了反噬。

原本聽見苓聿的拒絕,還擔心地將花兒湊近他,疑似和他一個陣營的蘇橙。

此刻看見苓聿的“為難”後,已經開始試探地將花收回,左右看看。

似是分不清他們的話,無法辨別誰更可憐一般。

——因此,索性都不管了。

看著腦袋扭到苓聿掌心的橙色小花,巫酈內心升起一股憋悶。

此刻,他感受到了那些和他示愛的雌性的憋屈。

也難怪,小橙子是他唯一不厭惡的雌性,此刻見她逃避,他自己會不爽。

巫酈難以忍受這種沉默。

他索性走到苓聿面前,直直地看著對方,身上放出了幾分氣勢,沉聲道,

“究竟為何,你不說出一個理由,我絕不會離開。”

苓聿收回視線,看了他一眼,悲天憫人的神色裏,不怎怎麽的帶上了幾分厭惡。

他的語氣比對方還要冷漠,

“不需要和你說。”

嘿。

巫酈感覺自己此刻裏外不是人。

就好像腆著臉皮往別人面前湊一樣。

尤其對面一人一花分外和諧。

他就像是蟲星有些雄性,明明雌性有了伴侶,還裝沒看見地往雌性面前湊一樣。

不論如何,這種蟲,這種行為都是值得唾棄的。

但巫酈轉念一想,自己這也不是爭雌性啊。

他只是想留下來住一晚,躲避追擊而已!

確定自己的行為絕對正當以後,巫酈便隨心而為。

見兩人沒有離開的意思,明顯苓聿還有後招,因此巫酈也不急了。

他是金牌雇傭兵,最擅長狩獵,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因此,巫酈輕輕一跳,身手矯捷,便坐上了木質的欄杆,同樣看向遠處的湖面,語氣閑適道,

“行,那我就在這裏不走了~”

他還開始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調。

仿佛出來度假一般,格外自在,格外放松。

巫酈的腿一晃一晃,腦袋也隨著小調放松地搖擺。

他坐在欄杆之上,旁邊是人工築成的湖泊,有白鶴自水面掠過。

風吹來,將他亞麻色的短發吹起,在風中,格外自由。

盡管身處在城主府,但此刻,不論誰看見哼著小調的男人,都不會這麽認為。

他此刻就像呆在人類未曾踏足的森林一般,坐在伸出的樹幹上,悠閑自在,白鶴、遊雲皆與他共舞。

盡管被關在狹窄的城主府,但他心靈寬廣,裏面有著一處浩瀚的天地。

慢慢地,蘇橙也被感染,隨著男人莫名好聽的小調搖擺起了身子。

從前在熒光之森,天氣好的時候,花仙們便會在翠湖邊舉辦音樂會。

在森林裏各種小動物的協助下,一首首美妙的音樂被奏響。

那時候,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們,便會拉著自己的姐妹,一同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