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無數鮮血從裴玄掌心裏爭先恐後滑落,順著劍尖流淌,月色下,血液匯聚成一個光圈,閃爍了多次。

也許是裴玄啟動禁術,觸怒了天道。本來萬裏無雲、明月皎潔的蒼穹,忽然開始匯聚起了層層烏雲,濃雲密布之下,月色被遮住了,天幕宛若咆哮般黑沉,屋內光線暗沉下來。

月色變幻,還能用偶然圓過去,可震怒般的雷霆緊隨其後,聲響由遠及近,風聲呼嘯,好似要掀起狂風暴雨,屋外砰砰作響,就說明了一切……

任何修士都會心生畏懼。

寒鴉也不例外,它打了個顫,本能地有些戰栗。

唯獨裴玄依舊冷漠不羈,繼續放血,無視了窗外的動靜,也根本不把天道放在眼裏。

儼然那句“你再厭惡我,也幹不掉我”的真實寫照。

也是裴玄這般有恃無恐,後來天道才誕下無數的分身,產生了三種消滅裴玄、阻止其滅世的辦法:以惡制惡、用愛感化和……

這種以滔天血液為引的禁術是大不韙,原本是用來檢測一個修士身軀是否適合奪舍,不少厲鬼、魔修喜歡這樣幹。

不少如大樹般盤根錯節的修真世家,也有許多陰私,比方一名活了數千年的修士,某一日忽感大限將至,或者沒有全然把握渡劫飛升,深感自己會隕落。為了以防萬一,就會讓家族找一名資質好、有血緣關系的弟子作為容器,萬一自己在雷劫之中僥幸脫身一魂一魄,就奪舍那名弟子。

血緣越近,就越適合。

這種容器自然不能隨便找找,於是這種禁術就派上了用場。

裴玄啟動這個禁術,當然不是為了奪舍葉清。正如後來秦巡眼中盯過無數天之驕子,就是沒把葉清放在眼裏、事後才無限懊悔一樣。

資質駁雜的五靈根是修仙最底層,要奪舍,誰也不可能去奪舍葉清。

裴玄用它來檢測,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血液滴完,他的血極為鮮紅,卻散發著黑氣,好似某種不祥之物,匯聚成一個禁術圖騰,顯得分外鬼魅。

裴玄垂下眼眸,看血液按照禁術周天流轉。

寒鴉全程噤若寒蟬,不敢出聲打擾。

流轉一個周天後,裴玄停了動作,重新擡起眼。寒鴉還在想主人要做什麽,迷迷糊糊之際,見裴玄的目光往軟榻望去,忽然心中一個咯噔:對了,它怎麽忘了,這種禁術需要兩個修士配合,當然不會是獨角戲。

雖然大多數時候,其中一方根本毫不知情。

比如寒鴉就曾聽過,陸氏家族一天賦極好的單靈根弟子,某一日在賞花,忽然被花刺了一下,手指大出血,怎麽也止不住。還以為是一場意外,誰料花蕊吸收了無數血後,一轉眼,那名陸姓弟子的血就移到了禁術上。

換言之……這場禁術,需要葉清配合。

小小少年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遭遇什麽,裹著九階妖獸這虎皮做毯子,一呼一吸間睡得真香,也看上去乖巧極了。

見裴玄目光落在葉清的臉上、細長的脖頸還有胸口。

寒鴉心裏呼喊了一聲,紅眼裏閃過一絲不忍,鳥臉抽搐似的抖了兩下:我的天啊,他的主人不愧是世間最殺伐果斷、泯滅人性的主人(感慨x2)。

別人要血,為了不打草驚蛇,都是要手指血,或者其他微不足道的部位血。

唯獨主人,直接瞄準了臉頰血、喉頸血、心尖血。

它的爪勾,下意識攥緊了鳥籠棲木。

在屋裏軟榻上,葉清是睡迷糊了,根本毫無防備,秀氣的臉龐像玉一般細膩,沒有一點瑕疵。這樣的臉它見了都心生憐惜,被裴玄劃上一道……既不是要毀容了。

可是毀容,總比取心尖血好吧。要怪就怪主人太殘暴了。

寒鴉一對烏漆嘛黑的翅膀,捂住了眼,真真不忍心了。

而他不知道,裴玄目光落在葉清身上,只是觀察對方是否有蘇醒跡象。可葉清不知是天性使然,還是真的對他毫無防備,屋外狂風大作都不曾將他驚擾。

隨後裴玄目光落在少年的脖子和胸口,因為葉清裹著虎皮一個翻身,脖子處露出了一截紅繩,是一片金鎖。

裴玄在凡人境待過,他知道,凡間有一種傳統。

孩童容易早夭,為了避免病魔疫鬼侵入,便給小孩戴上鎖,就能無災無禍,平安長大——這種鎖便是長命鎖,從此幼兒祛災去邪、“鎖”住生命。

寓意十分美好。

裴玄也一眼看出了。

那長命鎖裏灌輸強大的靈氣……仿佛葉清天生體弱,需要鎖魂,又好似有人不願這體質柔弱的葉清夭折,長命鎖裏的靈氣極為具有攻擊性,任何敢傷害配鎖之人的邪祟疫魔,都會被灌輸者一擊斃命。

也許正是如此,葉清才能活蹦亂跳著長大,一副活力四射的樣子。

那麽……是誰灌輸的靈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