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三字已滿,可以為所欲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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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旬休, 淩溯不必趕早進東宮,起身之後聽長史娓娓回稟,“辛五郎帶著一個隨從, 兩個包袱, 從春明門出長安, 一路向東去了。”

北行的路線他們事先規劃過, 先往雍州停留幾日,再過薄州直去慶州。看似行進隨意,如此走走停停, 不知不覺間便到沙州了。

長史對此事始終有些不確定,猶豫著問:“郎君覺得辛五郎能夠勝任?”

淩溯站在鏡前整理了衣襟,擡起手臂讓內侍系上玉帶, 曼聲道:“辛家的兒郎,不是只會讀書, 他們能文能武, 端看西院的娘子就知道了。不過入朝為官後,五郎去的是秘書省, 漸漸拳腳功夫生疏了, 但他有報國之心, 這人便還有救。此事我與他事先商議過, 他有這膽量,我才敢委以重任, 用人不疑, 端看他日後的作為吧。”

是啊, 忽然弄得妻離子散, 雖然對辛家來說是個打擊, 但在太子眼裏, 卻是另一種轉機。

一個合格的政客,能在絕境之中發掘更多可能,辛家平時鐵桶一樣,兒輩裏忽然有人壞了名聲,朝堂上多少人喜聞樂見!光明正大派人前往瓜州,每一次都是無疾而終,既然如此就換個路數,利用他的境遇作掩護,遊山玩水之間抵達那裏,可以減少懷疑。

長史頷首,復又道:“暗處的人,難道不會疑心這是苦肉計嗎?”

屈膝跪地的內侍將玉佩掛在他腰間,仔細整理再三,方卻行退下去。淩溯在鏡中端詳了自己一眼,牽扯著中衣的袖口踱開了,淡聲道:“什麽樣的苦肉計,會讓妻子另嫁他人?”

長史“哦”了聲,“也對,那是鄭家的女郎,不同於一般門庭。我看這幾日鄭尚書精神不振,中晌廊下食的時候,悶著頭一句話都不說,想必為這件事苦惱得很。”

所以天降的機緣,一切都剛好,只要抓住這個時機,混亂之中能夠建功立業。

回身坐到案前,他打開了北疆一線的布兵圖,瓜州的營房和沙州的駐軍,這圖上畫得清清楚楚。辛重恩抵達沙州之後,將手令交給節度使以調動兵力,邊陲之地的穩定,還是借助地方勢力牽制羈縻為好。徐自渡是紮在朝廷心頭的一根刺,若是能輕巧拔除,於社稷大有益處。

一旁的長史很欣賞太子殿下的運籌帷幄,他是能夠指揮千軍萬馬的開國太子,心中自有乾坤。別看他在行轅中面對太子妃娘子時一根筋,離開了兒女情長,他還是那個不可多得的將才,是北軍心中的蓋世英雄。

當然,這種感慨在行轅中,一般不會維持太久。太子殿下將布兵圖收了起來,從抽屜裏取出那張宣旨,日復一日不厭其煩地,把缺筆的正字填滿。

長史實在百思不得其解,話到嘴邊,吞吞吐吐好幾次,終於還是把他的疑問問出了口:“郎君在記日子嗎?難道有什麽要緊事要完成?或是說出來,看看臣能不能為郎君分憂。”

淩溯擱下筆,遲疑地望了長史一眼,不確定該不該把私事告訴他。

長史眨巴著小眼睛,表現得十分有誠意,“郎君,臣今年三十有四了,娶了親,也有了一兒一女,某些事上比郎君更有經驗。若是郎君信得過臣,臣便鬥膽,來給郎君出謀劃策。”

至於為什麽如此篤定太子殿下的問題出在感情上呢,因為軍國大事,根本用不著他這樣煞費苦心寫正字。自從入了行轅,太子殿下一切不尋常的舉動都與西院的太子妃娘子有關。有時讓長史不得不感慨,年輕真好,滿懷激情真好,看著他們怪招頻出,讓他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原來自己也曾這樣心事重重、百轉千回過。

見長史說得懇切,淩溯松動了,他低頭看著桌上的宣紙猶豫不決,長史便拿表情給他鼓勁。慫恿半日,他終於橫了心,直白道:“兩個正字就是十日,十日之前我抱了太子妃娘子,她沒有捶我。我原本想,第二日再與她發展些別的,但又怕太急了,惹她反感。所以悄悄記下日子,打算攢夠十五日,十五日之後我再去唐突她,她應該不會生氣了。”

這番話聽得長史瞠目結舌,連一旁貼身侍奉的內侍也不禁低下頭,唯恐自己笑出聲來。

這種事,應該怎麽解釋呢……長史冥思苦想,斟酌了下道:“其實殿下不需如此按部就班,情之所至趁熱打鐵,郎君明白臣的意思吧?”

淩溯微微蹙了眉,看上去表情有些不悅。沉聲吩咐侍立的人退下,這才道:“我也想情之所至,高興高興,但娘子那樣的脾氣,弄得不好會雞飛蛋打。回頭又鬧著要回辛家,事情傳到右相耳朵裏,我怎麽好意思天天從政事堂經過。”

長史很苦惱,男人在感情裏瞻前顧後,會損失很多小情趣,但話不能說得太直接,想了想,打算把自己當初的心路歷程拿出來舉例子,掏心挖肺地說:“臣與家中夫人定親,也是婚前開始接觸,一步步加深感情的。頭一回是中秋,臣去嶽丈家送節禮,嶽丈留我吃席,席間我洗八百回手,不住從女郎的席旁經過,暗暗與她眉目傳情,飯後我們就一起賞月了,還牽了手。第二回 ,臣借故去嶽丈家借書,打聽清楚嶽丈不在家,她自然帶臣去書房找書。四下無人時候,臣一不做二不休擁吻了她,想著大不了挨一巴掌,結果並沒有。”長史回憶起往昔來,老臉也微紅,但語氣很堅定,他就是想告訴太子,“只要她對您有意,會包涵您偶爾出格的舉動。談情說愛就像打仗,想取勝就得出其不意,必要時候得敢於冒挨揍的風險,女郎打人又不疼,殿下不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