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與我一條心。
太子妃的有仇必報, 韓煜雖沒有領教過,但見果兒被打得鼻青臉腫,就知道所言非虛。
那日果兒在房中對他哭訴, 脫了身上半臂讓他細看, 傷痕點點很是令人心疼。果兒說:“我家大娘子, 打人是真疼, 拳頭雨點一樣落下來,我連躲都沒處躲。也怪自己倒黴,怎的在西明寺裏遇見了她, 要是遇見的是二娘子,我也不會受這頓皮肉之苦。”
那時他只管安慰她,“我知道你委屈了, 但不破不立,既然事情鬧起來了, 就算咬牙開了個頭吧, 有我護著你,阿娘那裏總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可惜太過想當然, 沒料到母親有斷腕的決心。
現在自己來行轅, 早知道會自取其辱, 但總是抱著一點奢望, 反正再壞也不過如此了。
橫下一條心,就算冒著被翊衛圍攻的危險, 也要再爭取一次, 遂向上拱手, “望娘子寬宏大量, 賞我一條生路。小娘子, 我畢竟與殿下沾著親, 就算是個活不下去的平頭百姓求告到太子殿下門上,殿下也會賞口飯吃的。我先前的荒唐早就得到了教訓,如今連爵位都被褫奪了……殺人不過頭點地,求娘子憐憫吧。”
居上撐著圈椅的扶手,正要站起身叱他,見洞開的直欞門前有人負手走過來,高高的身量被天光一斜照,投下一個頎長的陰影,端看輪廓,便讓韓煜心生畏懼。
太子訥言敏行,因常年在軍中,自己鮮少與他有交集,大概也就在宴席上見過兩回,喝過兩杯酒,要說交情斷乎談不上,不過混個臉熟而已。
太子沒有進門,站在檻前淡然看向室內,涼聲問家丞:“怎麽隨意放人進來?”
家丞很為難,“韓君執意求見娘子,娘子放了恩典,才準他入行轅的。”
韓煜臉紅得滴出血來,本以為大中晌的,太子應當在東宮務政,卻沒想到居然真的在行轅。其實先前吵嚷著要見太子,也不過是他的托詞,因為知道辛大娘子必定不願意鬧到太子跟前,這廂只要說準,接下來讓她在太子面前說兩句好話,就夠他受用的了。結果現在倒好,一下子引來了真佛,他徹底沒了退路,只好壯起膽色上前,叉手行了個禮。
太子目光微轉,“哦”了聲道:“還以為是誰,原來是從明。今日怎麽有空登我行轅的門,還與辛娘子爭執起來?”
這樣不輕不重的話,讓韓煜緊張不已。他愈發躬下了身子,“殿下誤會了,並非與辛娘子起了爭執,只是一時情急,來向辛娘子陳情。”
太子似乎有些不解,“陳情?你有事,應當找孤才對,不該驚動後苑。”
韓煜鼻尖上沁出汗來,連聲說是,“是我唐突了,思慮不周全。”
居上站起身,一臉的不悅,也不說話,只是看著淩溯。
檻外的人知道她的心思,淡聲對她說:“你的酥山要化了。”轉頭吩咐侍立在一旁的傅母,“送娘子回去歇息。”
居上不想走,事情還沒個決斷,酥山也被拋在了腦後。
傅母見狀上前勸導:“娘子且回去,待客的事就交予殿下吧,若有要緊事,殿下自會派人來知會娘子的。”
居上無奈,只好從廳堂裏退出來,但也沒有走遠,挨在旁邊的小花廳裏聽動靜。
隔壁的對話,一字一句都聽得真切,韓煜先是聲淚俱下向淩溯說明了來意,順便解釋自己只是犯了普天下男人大多會犯的錯,最後試圖求得淩溯的同情和理解,“難道殿下就沒有情難自禁的時候嗎?”
淩溯真的是個異類,他沉默了下,說沒有,“情難自禁,不是喪德的借口。”
韓煜張口結舌,知道內情早已經傳到太子耳中了,垂下頭道:“從明汗顏,竟是為這見不得人的事,來求見殿下。”
淩溯略擺了下手,“前情不要再說了,你今日來行轅,究竟有什麽所求?”
問題終是要解決的,韓煜道:“雖有些說不出口,但我實在走投無路,也顧不得那許多了。出了那事之後,家慈上疏陛下奪了我的爵位,想必殿下已經知道了。如今我既無爵,又無職,想謀個差事,又因削爵一事弄得處處碰壁,實在不知應當如何是好。”
淩溯之殺人誅心,在於明知故問,“孤記得,郡侯的爵位已經由二郎承襲了,府上三郎也在率府任職,照理來說你想謀個職位,不是難事。”
韓煜的絕望無可遮掩,嘆息道:“我是長兄,弄得聲名狼藉要去求告兩位阿弟,實在舍不下這張臉。”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他沒能說出口,韓家人不敢得罪太子,一心與辛家求和,除了日常施舍他些錢財,誰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替他安排前程。外人呢,個個笑話他平底行走都能摔一跤,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誰會管他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