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壞了品相。

居上懵了下, 才發現他說的是兔子。

她只好費勁地辯解:“先前說送你,郎君好像很不屑的模樣,我以為你不要, 所以又拿回來了。後來在園子裏架棚烤了, 還撕下一條兔腿給你送過去呢, 可那時候你又睡下了……”

“睡下了, 你就把兔腿帶回去了?”他平靜地問,“現在那條腿在哪裏?”

居上訕笑了下,沒好意思說, 那兔腿已經進了自己肚子裏。既然又欠下了債,想辦法償還就是了,遂誠懇地說:“烤制的東西, 要趁熱吃才好吃,郎君現在起身, 兔肉早放涼了, 涼了口味就欠佳了,不過不要緊, 等明日我讓人重新買個活的回來, 現殺了烤給郎君吃。”

窗口的燭火照著她的臉, 好像說的每一句話都發自肺腑。

淩溯看了她一眼, 沒有心情與她爭辯兔子的事,到現在腦子還昏沉沉的, 身上也有些發熱。

擡手摸了摸額頭, 同樣滾燙的掌心, 分辨不清前額的溫度, 他慢慢轉開了身, “早些睡吧。”打算去桌旁倒水。

居上還有些不放心, 又喚了聲郎君,“要是不舒服,一定傳侍醫看看。”

他並不願意承認自己病了,畢竟往年水裏來火裏去,大冬天穿著鎧甲冰雪滿身,也不曾讓他倒下。這回不過下了一次水潭,就弄成這副模樣,除了多給她一個嘲笑自己的機會,還有什麽!

擺擺手,他示意不必多言。

可她探出了半截身子,“要不然我過去照顧你?”

他沒應她,冷著臉將竹簾放了下來,害怕自己沒有病死,反被她氣死了。

真是命裏的克星!這段時間公務上很忙,回來還要應付她,雖然日子多了幾分樂趣,但有時也能讓人七竅生煙。

以前在軍中,定準了一個方向,只要拿命去搏就是了,如今大歷定鼎天下,暗湧從明刀明槍轉到了台面底下,戰略的籌謀,變成了與人結交辦事的各種章法,須得把臂周旋,長袖善舞。當然這些對他來說並不難,但不知為什麽,面對她的時候,很多管用的路數都變得施展無門,好像除了置氣,沒有別的辦法。

長嘆,人在竹簾後站定,還能看見對面的情景,她扒在窗台上,似乎有那麽一瞬的悵然,但很快便起身走開了,揚聲喚聽雨,“滅了香,我要睡了。”

吃就暢快地吃,睡便踏實地睡,像她這樣活著才自在。不過若是沒有遇見他,她可能會更加如魚得水,但有什麽辦法,緣分如此,認命吧!

轉身回榻上,今晚的公文是批不成了,渾渾噩噩睡到子時,熱度好像退了一些。後半夜慢慢趨於正常,第二日起來風過無痕,梳洗停當換上公服,出門的時候朝西望了眼,西院門前侍立的女史人雖站著,頭卻低垂,眼睛怕是也閉著。廊上懸掛的燈籠早已經滅了,朦朧的天光映照緊閉的門扉……本以為她會感到愧疚,今早起碼送他一程,結果沒有。

談不上失望不失望,他調開視線,卷著袖上皂紗大步出了門庭。長史已經帶人在台階前等候,見他來了,呵腰呈上了馬鞭。

他接過來,按著馬鞍翻身上馬,放眼見重重坊門在浩蕩的晨鐘震蕩下緩慢開啟,一夜清冷的幹道,轉瞬就四通八達。

抖一抖韁繩,他驅馬前行,一早等著坊院開啟的,大部分是趕早的生意人,剩下小一半是上朝上值的官員,和早起做工的百姓。

騎在高頭大馬上,很容易遇見同僚,迎面來了禦史,再走一程又遇上太常卿,大家熱鬧地打個招呼,太子殿下不管走到哪裏都受禮遇。

不過今日趕巧,在安業坊口的朱雀大街上遇見了尚書右仆射,未來的嶽丈大人遠遠就朝他叉起了手。

淩溯勒馬放緩速度,拱手回了一禮,“上輔。”

嶽丈和郎子確定關系好久了,但一般都是朝堂上相見,沒怎麽私下交談過。今日路上遇見,辛道昭自然要打聽一下女兒的境況,客氣道:“家下女郎莽撞得很,不知是否適應宮中的規矩?”

淩溯道:“小娘子一切都好,幾位授業的傅母對她贊不絕口,上輔不必擔心。也請帶話給府上夫人,澤清一定仔細看顧小娘子,不會讓她受半分委屈的。”

老嶽丈聽了這話,心下稍感寬慰,轉頭看看這身經百戰的準郎子,不免又擔心起來,“就是我那殊勝啊……她脾氣有些倔強,且不撞南墻不回頭,我與她母親也常因這個感到困擾。若是她在行轅老毛病又犯了,請殿下看在臣的面子上,不要與她計較,她畢竟是姑娘家,姑娘家還是要愛重為上。殿下可以告知老臣,讓老臣仔細管教,若是再不聽勸,領回家重重責罰也好……殿下千萬不要與她置氣,氣傷了貴體,臣一家實在擔待不起。”

這既是打圓場,也是為自己那糟心的丫頭尋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