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郎君心動嗎?心動就對了!

有客登門, 自然要以禮相待。

楊夫人妯娌命人請陳國夫人,三人站在廊下等候,遠遠見一位華服的婦人進來, 梳著高高的髻兒, 髻上插赤金的發梳, 並不因為家裏起了變故, 而顯得面色萎頓。

大歷建國,城中多出許多顯赫門庭,一般有爵的新貴, 多是北地時期建功立業過的。提起這位陳國夫人,大家也都有耳聞,知道她出生淩氏, 國夫人的封號不單是看著她的亡夫,更是因她自己。

雖說兒女之間有了過節, 但長輩相見, 還是要保持體面的。三妯娌迎下台階,陳國夫人緊走幾步趕上來, 赧然道:“冒昧登門, 還請恕罪。”

楊夫人道:“夫人是請不來的貴客, 快別這樣說。裏間準備了糕點茶水, 請夫人進門納涼。”

陳國夫人讓了讓禮,和辛家人一同邁進廳堂, 邊走邊道:“我們從北地搬至長安, 一家人剛安頓好, 心裏總念著要來辛府上拜訪, 卻一直不得空閑。其實我們兩家相距不算太遠, 從光德坊過來, 不過一炷香時候……”見楊夫人比手請她入座,她又頷首道了謝,方坐定在圈椅裏。

轉頭打量,仍是一番客套話,感慨著辛府果真家學淵源,這府邸布置得精巧雅致,連堂上掛的畫作,都與尋常人家不一樣。

內宅的貴婦們,最在行的就是虛與委蛇,要是論東拉西扯,她們能連著說上一整天不重樣。

但陳國夫人此來,不是為了閑話家常的。說了一圈,還是要回歸重點,站起身來,向李夫人長長肅了一禮,“李娘子,小兒無狀,做出這等醜事來,實在對不起貴家主與娘子。我也不敢拿自己不知情的話來脫罪,犬子做錯了事,是我這當母親的管教不嚴所致,一切罪過都在我。因此今日厚著臉皮登門,代犬子向娘子告罪,望娘子大量寬宥,也請代為向小娘子致歉,種種不當都是犬子的錯,小娘子就當不曾結識那混賬,將那些不愉快的事全忘了吧。”

就這席話來說,陳國夫人果真不是庸碌護短的後宅婦人。辛家人原先很是鄙薄韓煜,昨晚上吃飯,飯桌上還在不平,身為郡侯竟然如此下作。但今日聽說了殊勝帶回來的消息,加上現在當面見到了陳國夫人,那些舊怨倒也不至於太令人耿耿於懷,其實致個歉,一切也就過去了。

她長肅,李夫人忙起身攙扶了一把,“夫人不必如此,這件事本不想驚動夫人的,但若說事小,也未必小,畢竟關系郡侯府的臉面。我們既然知情了,總要告知夫人,否則夫人面前交代不過去。”

陳國夫人說是,“若府上不曾把人送到門上來,我也不知道其中內情……”說了半截,忙又打圓場,“哦,我沒有怨怪貴府上的意思,娘子千萬別誤會,只是乍然聽說辛府上送了人來,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後來把人召到面前,零碎問出些頭緒,但一人之言,我是萬不會相信的。”

果兒說了什麽,不用細想也知道,李夫人道:“人在存亡關頭,自然會替自己開脫,從她嘴裏出來的腌臜話,夫人不信,我們也不會追問。只請夫人相信一點,我們辛氏百年之家,從未出過奸佞,也從不仗勢欺人。說實話,昨日忽然聽得消息,大家一下子都亂了,實在不知應當怎麽處置才好。思前想後,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郡侯與家下婢女有情,我們也不能硬扣著人,不讓他們團圓。鄙宅雖不算大富大貴之家,但一個婢女還是奉送得起的,因此便讓家仆把人連同身契一齊給貴府上送去,若此舉莽撞了,還請夫人擔待,我們確實是出於一片好心,將處置的大權交到夫人手上,一切請夫人親自定奪。”

反正事就是這麽個事,各自都要粉飾,誰也不會將真心話說出來。

在陳國夫人聽來,那句“郡侯與家下婢女有情”,簡直像個巴掌一樣,狠狠地甩在了臉上。

唉,好好的貴胄,偏要和伺候人的婢女糾纏,叫她這做母親的臉也沒處擱。今日送到人家門上來,少不得要聽人奚落兩句,自己也沒計奈何,要怪只能怪那個糊塗蟲。

還是得笑臉相待,畢竟今日是來求和的。陳國夫人愧怍道:“我也知道貴府上此舉,是為了周全我們侯府的臉面,心裏很是感激娘子。實不相瞞,我見了那婢女,一心只想把她遠遠送出去,神不知鬼不覺妥當處置了,再登門向貴家主與娘子致歉。不曾想,我那不爭氣的兒子舊情難斷,憑我怎麽軟硬兼施,都不能動搖他的決心。”

楊夫人早就知道謎底,順勢做了一回好人,“夫人也寬懷,若實在沒辦法,那也只好做爺娘的仔細周全,總不能棒打鴛鴦。”

陳國夫人臉上顯露出冷硬之色來,“斷乎不能周全。娘子是知道的,我家老家主不在了,我一心栽培幾個兒子,盼著他們重振門庭,將郡侯府在長安城中立起來。可是家業還未大成,就出了這樣的醜事,我能讓全長安的高門顯貴都知道,那逆子戀上了婢女嗎?”邊說邊搖頭,“不能啊,我丟不起這個人,將來事發,也沒法向陛下和皇後殿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