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五十七章 那個叫做黃巢的人

這是李玄登基後的第一次科舉考試,被外界視為是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內的風向標。

從詩詞的題目,到文章的題目,都將是外界矚目的焦點。他們會從字裏行間去分析裏面蘊含的政治味道,剖析皇帝的各種暗示。

這便是中原政治氛圍。

許多時候,帝王不會公開自己的看法,而是通過某種渠道暗示。

而這種暗示只有敏銳的人,或是讀過書的人才能領會。故而讀書人會生出優越感。

朱雀大街沿街的酒樓今日爆滿,裏面各形各色的人都有:有考生的家人,有學堂的先生,有觀望風向的文人,有等待題目的各方勢力……

“都說皇帝會開出革新的題目,但凡不支持革新的……記得南周嗎?”

一家酒樓中,十余文人在喝酒。

“怎地不記得,皇帝攻破南周後,那些降官排著隊,等著重新任命。誰曾想皇帝卻說,但凡反對新政的一律不錄用。嘖嘖!南周輿論沸騰。”

“老夫有個友人是南周官員,他給老夫來信說,當時南周士大夫們都怒,怒不可遏,有人甚至叫囂著要取了皇帝的項上人頭。他說就算是皇帝被送進北疆軍大營,汴京被攻破,南周覆滅時,那些士大夫們都未曾這般憤怒。”

“諸位放心,那些先生都是人精,從去歲開始便改弦易轍了。”

“是啊!從去歲開始,各家都在教授子弟們新政之道,還分析了大唐各等弊端。就等此刻了。”

“如今大唐百廢俱興,各處官員缺口頗大,這一科,怕是會取不少人。”

“是啊!就說北遼故地和南周故地兩個地方,據說吏部羅尚書為了找到合適的官員焦頭爛額,恨不能自家親自去。”

“哈哈哈哈!”

眾人一陣笑。

樓下,馬宏忠正在喝酒。

和以往不同的是,此次科舉就考一天,從早上到下午。

他沒打算從早喝到晚,但坐在酒樓的包間裏,窗戶開著,吹著小風,他竟然生出了些感慨來。

“家中沒了田地人口,老夫竟然覺著無事一身輕了。唯一擔心的就是兒孫。以往有田地人口吧!兒孫再如何也能富貴一生。可如今窮的就只剩下錢了。若是兒孫不爭氣,坐吃山空,遲早會敗光了家業。哎!”

等待的時間長,故而隨從也得以在邊上安坐,聞言笑道:“大郎君這般聰慧懂事,阿郎還擔心什麽呢!”

“田地沒了,人口沒了。大家爭的是什麽?是名聲啊!”馬宏忠吱的一聲,喝了一杯酒,眉間多了憂色,“必須要出個官,一個官,無需多大,致仕時能到六品,七品也成。只要有一任官,兒孫們就有了榜樣,此後科舉不斷,官員不斷,這家可不就立起來了?”

馬宏忠給自己斟酒,“有些人家從不屑於參加科舉,此次也來了,可見都有志一同。哎!說來陛下果真是厲害,把奴籍一放,咱們就不得不把田地給賣了。兼並土地這個大難題竟然就不攻自破了。”

隨從說道:“咦!還真是如此!”

“沒了這些,那些家族要想維系著當下的勢,就必須讓更多的子弟出仕,這是唯一一條路。可出仕後,那些子弟的前程就在陛下的手中握著。讓你扁你就扁,讓你圓你就得圓。如此,那些家族可還敢和陛下鬧騰?”

馬宏忠越想越妙,“嘖嘖!陛下這一手啊!讓老夫想到了兵法,果然是絕妙!”

……

考試在進行中。

皇帝不耐煩坐著,便起來踱步。

韓紀等人在後面。

“陛下這是挖了個大坑,讓那些家族一步步跳了進來。不知此刻多少人醒悟了。”

韓紀笑的像是一頭老狐狸。

“陛下說過,兩軍對壘,所謂兵法,其實便是琢磨人心。陛下用兵天下無雙,琢磨人心的本事,自然無人能敵。”

赫連榮摸摸光頭,“早在北疆時陛下就在布局,從壓制大族豪強開始,引發他們的敵意。等到開釋奴籍時,自然而然就會被視為打壓大族豪強的舉動。可誰能想到後續陛下的手段如大潮般的湧來,無可抵禦啊!”

皇帝大概是走累了,回去坐下,從袖口中拿出一卷書。

馬溪在打腹稿,擡頭見到皇帝正在看書,心中不禁贊道:陛下竟然手不釋卷,那我輩豈可偷懶?

皇帝拿著書卷,眼中多了些神彩,嘴裏喃喃有詞。

“這招式,果然是極妙,你說這些人是如何想出來的?回頭朕尋誰試試呢?阿寧?罷了,阿寧會給朕幾針。要不就尋麗妃,對,麗妃膽大……”

“這等書不堪入目,若是被那些少年看到了豈不是誤人子弟?回頭讓梁靖去清查!”

太陽漸漸西斜。

麗妃來了。

她走到了皇帝身後,俯身,然後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