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零一章 吃土

長安。

東宮中。

幾位先生在議事。

“郎世仁被處死了。”

原先太子有六位先生,此刻室內只有五人。

廋的仿佛一陣風都吹的跑的方健幹咳一聲,“老夫去問了,韓澤說,郎世仁蠱惑殿下,引得陛下震怒,令人處死了他。此事,你等怎麽看?”

胖的很是和藹的韓征說道:“說實話,郎世仁那等誘導有些過了,動輒便暗示陛下殺戮過甚,動輒便讓太子做那些敏感的文章,這是想把太子引導去何方?”

方健有些唏噓,“此事我等也有責任。”

“在陛下的眼中,我等皆在袖手旁觀。”韓征冷冷的道:“老夫當時想出手,可你等卻說別管閑事。如今可好,郎世仁被殺,陛下對你我怕是有了看法。太子先生,老夫看用不了多久,我等就要被掃地出門了。”

太子太傅這些如今都是空置,按照外界的猜測,大概率會是劉擎等人。

但作為太子真正意義上的先生,這幾位的未來可以說是已經鎖定了。

大唐的制度很是開放,東宮也有自己的一套人馬,這套人馬磨合成熟後,等太子登基,便是他的臂膀,也就是未來朝堂之上的重臣。

在皇帝擊敗石忠唐之後,多少人想給阿梁做先生?

多不勝數!

每個人都希望能通過太子先生的名頭來實現自己的抱負,或是飛黃騰達。

皇帝挑三揀四的,最終選了六個人。

郎世仁出師未捷去了。

按理僧多粥少,人越少,分潤的利益就越多。

可韓征五人卻有些尷尬。

“話說……”一個先生低聲道:“從郎世仁之事來看,陛下一直在關注著太子,關注著咱們。捫心自問,此事咱們也有罪責,可陛下為何不動咱們呢?”

另一個先生撫須微笑:“我等皆飽學之士,陛下不舍,也忌憚。若是驅逐了咱們,天下文人如何看陛下,如何看太子?”

“是啊!”

大抵是覺得自己安全落地了,幾位先生都愉悅的笑了起來。可方健卻冷著臉。

“方先生這是……”

方健緩緩看著眾人,“你等說陛下會忌憚咱們,不舍咱們。別忘了,當初在北疆時,陛下為了推行自己的那些學識,把那些先生盡數趕回了家中。

那可是北疆,學問荒漠,先生多珍貴?而這裏是一磚頭砸下去便能砸到一個讀書人的長安。陛下會不舍咱們?想多了!”

“嘖!那你認為陛下是何意?”有人問道。

“剛開始咱們教授太子的內容繁雜,可陛下那邊卻不斷令人來削減咱們教授的內容,且時辰也越來越少。諸位仔細想想,太子是在咱們這裏的時辰多,還是在陛下那裏的時辰多?”方健問道。

一個先生捂額,“太子每日大半時辰都在陛下那邊,老夫還發牢騷,說許多功課都沒顧上。這是……”

“你等再想想咱們如今教授了太子什麽?”方健冷笑。

韓征面色冷峻,“咱們教授的,就是些最基礎的東西……”

“還不明白?”方健拍拍案幾,幹瘦的臉上多了紅色,“咱們教授太子的都是些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東西,這些東西那些學堂的先生教授都綽綽有余,犯得著用咱們?”

這些人都是當代有名的飽學之士,把他們和學堂裏的先生相提並論,真有些羞辱的意思。

韓征嘆道:“原來如此……咱們教授太子只是個名頭,所謂先生,只是陛下需要敷衍外界的一個借口罷了。太子真正的先生,是陛下!”

……

阿梁在看著戰後的沙場。

無數叛軍俘虜乖巧的跪在地上,等著官兵過去踹一腳就起身,乖乖的排隊跟著走。

阿梁上去,問一個俘虜,“為何跟著謀反?”

俘虜不認識他,但見阿梁身側幾個虬龍衛身材雄壯,且盯著自己的眼神不善,不禁一個哆嗦就跪了。

“起來說話。”阿梁受到父親的影響,不喜如此。

後面,江存中說道:“太子跟著陛下學的不錯,看,多寬容。”

“陛下不喜百姓跪拜自己,可你別忘了,每當那些貴人們跪拜時,陛下總是要緩一緩,讓他們多跪一會兒。”裴儉覺得皇帝是從骨子裏看不起那些貴人。

俘虜起身,佝僂著腰說道:“小人不知為何,只知曉主人讓小人作甚,小人就作甚。”

“那,你的主人讓你去死呢?”太子問道。

俘虜臉上多了絕望之色,“小人……不得不死。”

“這樣嗎?”阿梁頷首,俘虜行禮,趕緊跟上隊伍。

“這便是人。”身後傳來了皇帝的聲音。

“阿耶,為何有些人活的麻木,有些人活的野心勃勃呢?”

“麻木的人大多活在這個世間的最底層,他們祖祖輩輩都是一種活法,他們覺著自己也將會是這種活法,一切為了所謂的主人。當一個人從出生就能看到自己的未來一片灰暗,且無法逆襲時,他只能麻木。否則,會有無盡的痛苦在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