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章 醫者

回到住所,楊玄有些沉默。

韓紀在前院布置。

“在北疆,能出動百余騎攔截鄭索他們,鏡台倉促之間無法聚攏那麽多人馬。唯有楊松成一夥,以及越王。”

烏達問道:“韓先生,越王在北疆的勢力如此龐大了嗎?”

韓紀說道:“越王背景深厚,手中得力的人不少。再有,他看重的就兩個地方,其一長安,其二便是北疆。長安有能決定他前程的帝王重臣權貴,北疆有他的死對頭衛王。”

“明白了。”烏達坐下。

老賊說道:“若是如此,老夫以為越王的嫌疑最大。”

韓紀微笑,“哦!說說。”

“楊松成等人勢大,若是他們的人追趕攔截,這一路早就發動了無數人手。可來來去去依舊是那百余騎,可見,追兵在沿途並沒有什麽故舊。所以,只能是根基不深的越王。”

楊松成等世家門閥勢力盤大,根深蒂固。各地都能尋到他們的人手。

韓紀贊道:“正是。”

姜鶴兒贊道:“老賊最近苦讀兵書,難怪長進了。回頭我也讀。”

老賊撫須,“郎君常說學海無涯苦作舟,老夫只是照著做罷了。”

眾人點頭暗贊,心想老賊最近可是手不釋卷,難怪長進如此。

“老賊。”

王老二沒參加議事,捂著肚子從外面進來。

“何事?”

老賊問道。

王老二伸手,“那本書呢?我要上茅廁,趕緊給我!”

老賊幹咳一聲,“沒帶。”

王老二怒了,“先前還看到你在看。”

他捂著肚子,“哎喲!老賊你真摳門!”

見他轉身出去,烏達隨口問道:“什麽書?”

王老二一溜煙往茅廁跑,“憐花記。”

“憐花記?”烏達兩眼放光,“那本書不是被禁了嗎?老賊竟然有?”

眾人緩緩看向老賊。

憐花記說的一個書生來長安趕考,結果名落孫山,連回家的盤纏都沒有,只能混跡於青樓中刷盤子。

可這人長得俊,加之會裝可憐,竟然得了青樓女子的青睞,輾轉於長安各青樓之間,夜夜笙歌……

大唐的小說發展到現在,品類越來越多。有心人發現,男女之間的事兒能提升讀者的興趣,於是作者們紛紛把這個新元素加入自己的小說中。

剛開始寫的比較隱晦,最多的是曖昧。文人嘛,就算是寫個敦倫之事,也得百轉千回,但卻回味無窮。

憐花記就是在這個背景下應運而生。但這本書寫的太大膽了,堪稱是赤果果。某日被一位大佬看到了,當即震怒。

隨後長安萬年兩縣出手,清查此書,全面封禁。順帶,作者也被請了進去,據聞最近在托人買香油。

憐花記市面上早已絕種了,多少人求之不得,難怪老賊最近手不釋卷!

老賊幹咳一聲,“沒有的事。”

烏達坐過去,“回頭借我看看。”

老賊低聲道:“老夫怕你弄臟了書。”

“我用左手拿書。”

韓紀幹咳一聲,“郎君說了,來而不往,非禮也。老賊。”

老賊擡頭。

“你帶著人去查探越王在長安的人手,要查頭目。”

韓紀起身去了後院。

楊玄依舊站在屋檐下。

“郎君可是有事為難?”

“就想些事。”

“若是麻煩事,老夫願為郎君分憂。”

楊玄指指自己的太陽穴,“就是自己和自己較勁。”

韓紀笑道:“這人從小到大,就一直在和自己較勁。直至垂垂老矣,這才聽天由命。”

“是啊!”楊玄看了他一眼,“許多時候會面臨抉擇,一邊是道理,一邊是臉面。道理要緊,還是臉面要緊?”

韓紀說道:“人活一張臉,不過,許多時候,臉也能丟在一邊。”

“臉皮許多時候很要緊,可見到不合理之事,見到不平事,若是置之不理,心中卻會煎熬,就如同是利劍,不斷從內裏戳著你的臉皮。”

“老夫臉皮卻厚。”

“按理說,我也不算是個好人,爾虞我詐,坑蒙拐騙,背後捅刀子,落井下石……該做的壞事我都做過,還做了不少。

按理說,我看到張五娘一家子的遭遇,就該鐵石心腸,無動於衷。

可當我看到張五娘的笑臉,看到她那粗糙的手,看到她手握菜刀,惶然從門縫裏往外看的時候,老韓。”

“郎君。”

“那一刻,我覺著自己該去做些什麽。”

“郎君想通了嗎?”

“想通了。”楊玄雙眸隱隱有光彩,“張五娘一家的背後是無數流民在顛沛流離,生不如死。

我見了不忍,見了難過,憤怒。

可我難過憤怒又能如何?

這世間,最不值錢的便是情緒,而最值錢的也是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