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戶部隔一條街的地方就有一間茶樓, 幽靜雅致,很適合說話,沈星語同睿貝子一道進了茶樓, 兩人要了一間包廂。

“出了何事?”睿貝子見沈星語面上慌張,率先出聲問道。

“很奇怪, 堂堂三品崔侍郎將我奉為上賓,不要我跪他,還用上百兩的蒙頂甘露招待我,書嫻半夜跑來問我,若是他願意八台大嬌將我迎回去,我願不願意, 早晨餐幾上出現了貢品血燕,你昨日裏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你們都好奇怪。”

沈星語溫吞的聲音, 訴說這這兩日奇怪的感覺, “你們究竟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睿貝子猶豫了一下, 還是決定將事情告訴沈星語:“前日夜裏,顧大人找到我府上了, 拿著我給你辦的籍契。”

雖然心中之前有隱隱猜測,但如今被證實, 沈星語心裏還是不可避免的一咯噔,縈繞透粉的面龐亦漸變成蒼白。

他們分別之前的相處太過難堪,他給她的權勢侮辱和冷漠。

最後一次相見,她生死不知的藏在水底, 聽見的也是他冷冰冰的說:“我還可以將她的腿打斷……”

若說最初逃出來是因為心死, 這句話就是她的夢魘,她恐懼再看見他。

最初那段日子, 搜查太多,她很害怕,無數次做惡夢,都是被他抓到,被打斷了腿。

他不是已經有新歡了嗎?為何還來找自己。

為什麽三年前那麽大的陣仗都沒找到,如今不找了,卻又會被他找到?

沈星語一口氣提上來,眼中是深深的郁色,還有惶恐。

他會不會將自己鎖起來?

她控制不知自己,搭在素白指尖發顫。

惶惶不安間,手心被塞了一杯茶,灼人的杯子溫著掌心,血緩緩回流,聽見睿貝子溫潤柔和的聲音道:“別擔心。”

“過去那樣難你都過來了,你有今天的一切,是你自己努力得來的,沒有任何對不起他的地方。”

“你問心無愧。”

沈星語捏著杯子,無意識的朝嘴邊送,門上傳來小二的叩門聲,“貴客,有人給您點了茶。”

沈星語頸子側過去,看向門口的方向,半透的槅扇映著小二的身影,躬垂著腰肢,臉不太看的清。

沈星語一顆心提起來,剛剛已經點了茶,是誰又點了茶?

睿貝子喊了聲“進來”,小二推了門進來,停在沈星語面前。

黑色的清漆盤上,一只汝窯凈大肚茶壺,白玉杯子,還有一株純白的晚山茶。

小二利索將茶擺在沈星語面前,恭敬道:“貴人讓您慢用。”

清淡的白煙如霧,嫩綠的新葉浮在汝瓷杯裏,是蒙頂甘露,碗口大的晚山茶,花瓣是純凈的雪白色,純凈的清甜雪香,上面還滾著露珠。

沈星語豁然起身,四處看一眼,包廂的走廊進深很長,光線昏暗,並沒有人,想來顧修應該是在哪一間包廂裏,還是說在戶部就已經跟著她了?

“貝子,我們走吧。”

睿貝子自然沒有意見,沈星語走出茶樓的功夫想通了一件事。

“睿貝子,我可能要離開這裏,阿迢交給你了,等我安頓好了,我再來接她。”

睿貝子眉頭蹙起來,這才過了幾年安生日子,花了那麽多精力打拼出了如今的規模。

若是去到旁的地方,不是又要從頭開始?

“你也不必太憂心。”

“我那晚同他談過,他應當不會傷害你。”

沈星語只想離顧修遠遠的,道:“貝子不必擔憂,我有錢也有掙錢的能力,不會再過回剛逃出來的那種日子了。”

“我只想過安生日子。”

“您只當不知道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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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一口沒碰,花也躺在漆盤裏,他放的時候什麽樣,現在就是什麽樣。

顧修目光停在□□上,凝了一瞬,擡手將花拿起來,放進鼻尖。

地不要。

茶不喝。

連花也不要。

但凡是他送的,她都不要嗎?

他將花小心放在懷裏,端起茶杯,仰頭一口飲盡。

清冽回甘的茶香,他喝出了苦澀的味道。

他打馬,滿腹心事的回到鎮國公府,叫綠翹找了一只寬口花瓶出來,裏頭裝上水,這才將懷裏的晚山茶拿出來,放進水中,掌心掬著水面,淋在花葉子上,清淩淩的水面,映著他眼底的薄脆。

他果然知道時自己。

他和這花,都是被她遺棄的。

不想再看一眼。

小婢子過來稟報,說是袁大人過來了,綠翹目光跳過槅扇看向裏頭的影子,向來斡旋在詭譎朝堂,只握劍提筆的手,此刻一捧捧掬著水,淋在花瓣上,露珠順著花瓣滾落,一遍遍周而復始,做著這種單調且沒有意義的事。

綠翹瑉瑉唇瓣,走到內室外稟報,“爺,袁大人過來了。”

“安排在了垂花廳。”

袁心親眼見了顧修這三年多是怎麽過來的,原本以為那晚審完書嫻,他去了沈星語的院子,已經同佳人再續前緣,他以為顧修這兩日沒在衙門出現是小夫妻小別甚新歡,沒成想,剛剛從崔侍郎處知曉,他至今居然還連沈星語的面都還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