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起初是書嫻發現官衙上重金懸賞尋找沈星語的告示不再三日一張貼新的, 有的被撕去,角落裏的被風吹幹,泛黃, 街上也沒有士兵再搜查。

再後來,坊間有傳聞, 鹿鼎公顧修新得了一個美貌侍妾,同之前下落不明的世子妃長的很像,很是得寵,被捧在手心,宛若珍寶般寵著。

書嫻猶疑不定好幾天,終於還是將這傳聞轉達給沈星語。

彼時立春的雨絲敲打在屋頂, 嘩啦啦往下流淌,沈星語手伸出去,掬了一捧雨水在掌心玩。

“這是不是代表著, 我很快就可以不用扮醜了?”

她只專注玩水的模樣太過輕快, 書嫻反倒愣住, 陷入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裏。

半晌,她點頭道:“應該是吧。”

“挺好的, ”沈星語說:“再過些日子,冰完全化了, 我就要出去了。”

“也是。”書嫻長長嘆一聲。

又過了十來天,睿貝子又帶了新的消息,“顧大人給了阿迢一些銀兩,放她自由了。”

他瞅著沈星語的臉色, 又補了一句, “她如今住在集萃巷,我的人同她接觸試探過了, 沒有人查,好像”

--“是真正的自由。”

“放任。”

沈星語吃著茶樓裏的綠松糕,腮幫子咬的鼓鼓的,道:“那我將她接過來吧,正好我也要出去了,我帶她去外頭轉轉。”

睿貝子道:“謹慎起見,還是我來吧,這邊將人接出來碰頭,直接上船。”

“好。”沈星語將碟子裏最後一塊綠松糕放進嘴裏,又喊了小二再上兩盤。

睿貝子好奇,有那麽好吃,撿起一塊嘗了嘗,發膩的齁甜,差點齁死。

沈星語將三盤齁甜的點心吃的幹幹凈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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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裏的一個晴天,阿迢清早如同往常一樣,挎著籃子去集市上買菜,一個穿青色比夾的女子攔住她的去路,“阿迢姑娘,有舊人想見你。”

那女子攏在袖子裏的手微微擡起來,虎口捏著的編繩下,一枚黑色的府牌,阿迢眼眸一垂,是粟聖公府的族徽。

阿迢立刻點頭,跟著她,到了碼頭,上了船,終於見到了沈星語。

她扮作男子,可阿迢一眼就認出來她,撲進她懷裏嗚嗚哭出來,她就知道,沈星語沒事。

“你同世子爺之間到底出了什麽事?怎麽出來的?”

“這些日子,過的好不好?”

阿迢一口氣巴巴比劃了一堆,對於無力的真相,只會讓人痛苦,她同盛如玥的恩怨,沈星語自知也算不了。

這輩子江湖不再見了

便輕描淡寫的道:“沒什麽,就是不喜歡他了,他太過強勢。”

阿迢:“世子爺很在乎你,一直在找你。”

沈星語不想再說顧修這個事,便道:“我們不說他了,說說你吧,欺負你的人是不是太子?”

“所以你不敢說?”

阿迢猶豫了一下,點頭算是承認。

沈星語又問:“是盛如玥將你送給他的?”

阿迢質本純潔,答應了盛如玥不說,就不會暴露她的秘密,即便是私底下,也同樣選了折中的方式將盛如玥摘出去,“沒有。”

“她不知道引吉是太子殿下在府上的細作。”

當初顧修問,她也是這樣子回復的,一個閨閣女子,沒辦法將後院的事同朝堂聯系起來才是正常的。

若是沒有船上那一遭,目睹過盛如玥的真面目,沈星語或許會信。

阿迢的眼睛依然純澈,仇恨釋懷,傷害自己的人沒有好下場,還相信天道循環,對世間公理抱有信仰,這是一種幸福,沈星語不想她再倒回去,糾結既定卻又不能報仇的事實,便道:“……我錯怪她了。”

“一切都過去了。”

“以後我們姐妹一起,我帶你去看看更遠的世界。”

她攬著阿迢的肩,站在甲板上,船破開水浪,將一切留在身後,風帆遠揚,陽光落在水面,撒著碎金一般的光芒,薄雲卷成桃花瓣,遠處有白鳥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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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顧修時刻控制不住自己,想去集萃巷一探究竟,再後來,他就不敢去了,一個從不信神佛的人,他忽然開始同許多後宅婦人一樣,初一十五出入佛寺,拜起了菩薩。

這一天,他在雲煙寺,看到有人在祈願的樹上掛平安符,他隨手翻過來一只看,上面寫了,“周郎養怡之福,得永年。”

過去最不屑的寡淡句子,他忽然看的生出一絲興致,又翻了一只來看,“吳郎年年歲歲身長,負歲年年春草長。”

忽的,他看見一只極為熟悉的字體,瞳孔一縮,上面寫:

“顧郎天潼關得勝歸來,再逢佳偶,金章綠綬,積福延齡。”

他心臟驟然一停,仔細端詳字體的鐵樹銀鉤,是沈星語的字跡沒錯!

他緊緊盯著這字,眼眶倏然一紅,她關注著自己,還知道自己在天潼關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