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兩日上京的治安有點亂,出了個采花賊,上京已經有好幾家姑娘都遭了毒手,這賊習慣在夜間作案,顧修近日忙的便是這樁事,頂著三更的夜露才回來,朝輝院廊下的燭火靜謐在細密的雪聲中。

他偏頭看了一眼廊蕪下的燈籠,還是去了書房。

受害者都是女性,顧修不方便問話,需要一個能畫畫的女子描摹歹人的畫像,顧修叫了沉碧一同前往。

考慮到受害人的情緒,顧修這日出門很晚。

沈星語這幾日在床上躺的骨頭都要僵了,能下地走的感覺可真好。

聽綠翹說園子裏的梅花開了,沈星語叫上阿迢,準備去采擷梅花,既能做梅花餅吃,又能插瓶。

沈星語看中了假山上斜刺裏伸出去的一株,花枝碩大,花苞鼓的大,王武家的留在了院子裏,也沒人管她,便道:“丹桂,我去采那株,你別說出去。”

丹桂:“……”

沈星語的外貌就給人一種是嬌養在溫室裏花朵的感覺,丹桂以為她骨子裏就是那種柔弱情態的女子,沒成想,居然還能做自己爬山這麽粗野的事情,表情有點碎裂。

阿迢掩著嘴笑,她家姑娘頂著一張柔順的臉,其實骨子裏也有很皮實的一面。

沈星語支著假山一邊,身子探出去,她動作靈巧,很快就摘了最大的一支枝幹。

顧修繞過湖面的轉角,手邊一溜脆嫩的斑竹,透過疏影橫斜的縫隙,入目看見天邊一抹耀眼的紅,淡墨色的陰沉天空下,像立春的第一抹綠,耀眼惹人,那抹鮮紅旁邊,是一張凝脂般的臉,風雪為背景,少女的臉如仲夏夜的一輪圓月,星星疏落,百花爭色。

他不自覺頓住腳,立在原地。

“阿迢,接招!”

沈星語滾了個雪球,朝阿迢扔過去,阿迢靈巧的躲過,也扔了雪球過來。

純白的雪地裏,少女的嬉鬧聲蜿蜒如銀鈴,留下一長串小巧的繡鞋足印。

“啊!”

沉碧驚叫一聲,這女人是什麽準頭,竟然將雪團扔在爺的身上!

阿迢這才發現,斑竹後面不知何時站了人,疏落的竹葉間,玉質的面龐,線條鋒銳感十足,融融籠著氣吞山河的壓迫感。

好像是世子爺!

她大眼睛裏都是問號,自家姑娘準頭一向不錯,投壺這種遊戲都是百發百中,一個雪團怎麽能偏這麽厲害?

百思不得其解間,被碩大的梅枝塞了滿懷,沈星語拎了裙子跑過去。

“爺。”她窘迫的咬著唇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給人一種很無辜的感覺,“我不是故意的。”

她皮膚白的像是最純凈的玉瓶,這樣委委屈屈的樣子,活像是她被砸的那一個。

顧修一個大男人能怎麽辦?

黑色的狐狸赫裳上沾了霜白紋路,細膩的像鹽珠子墜在柔軟的毛發上。

“無妨,”他自己拍著雪團,大方的接過這件事,目光垂下去,在她裙擺處掃一眼問道:“腳好了?”

沈星語委委屈屈的表情立刻收了,換上花是的笑臉,“多謝爺關心,已經好全了。”頓了一息,看見邊上的沉碧,問道:“爺要出去嗎?沉碧也一道?”

她的眼神充滿了了當差帶沉碧一個婢子做什麽的疑問。

顧修便解釋道:“出了采花賊,都是女性受害者,我不方便問話,沉碧擅長繪畫,描摹出兇手的樣子更好抓到兇手。”

“天寒雪冷,不可太過貪玩,早些回去。”

“妾知道了,給母親祖母請了安便回去。”

男人沒話了,擡腳離開,經過她身邊是,風吹起他的衣角,勾纏在她裙擺,又落下。

沈星語目光垂在地上,輕聲嘟囔。

“其實,我也會畫畫。”

細碎的聲音,被吸納進雪中,消弭於無形,只有沈星語自己聽見。

沈星語叫阿迢去顧老太太院子裏等自己,自己先去了曹氏院中請安之後才去福滿園。

這福滿園的院門終年閉著,園子裏草木凋敝,使喚的下人也都是當年老太太的陪嫁,都是頭發半白的婆子。

老太太似乎又瘦弱了,靠著軟枕躺在床上,像一捆幹涸的柴,沈星語摘的那株梅花在一片灰白中就顯的異常明亮。

“祖母,語兒來的遲了,請您責罰。”

沈星語提著裙擺,在床頭跟前跪了下去。

看見鮮亮的少女,老太太蒼老渾濁的眼睛裏有了一絲色彩,“快起來。”

沈星語仔細問了老太太的身子,得知她又總是不按時喝藥,難免傷神,只顧老太太一切都已經看淡:“躺在床上不能動,這日子早沒了滋味,活著也是受罪,早些去了是解脫。”

沈星語一時竟不知該怎麽勸了,只能多陪著些,又同阿迢一起做了梅花餅來吃,銅錢大小的餅子,酥皮烤的又香又脆,少女鮮活,餅子做的漂亮香氣也足,老太太也被勾的用了一小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