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為什麽(第2/3頁)

“這個問題沒有意義,即使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祂已經徹底死去了。”

“如這般的造物主,也會永遠死去嗎?能親手締造出元素海……祂和神還有什麽區別呢?”

“這世間沒有生靈的壽命能漫長過星體,連星球都會死去,祂自然也在其內。”

“那麽,最後一個問題……”神父凝聲道,“祂為什麽要為這座世界締造元素海?”

在神父看來,元素海已然成了一切的源頭,是生的源頭,也是死的源頭,是它造就推動了五大太陽紀的變遷與循環。

而造就這一切的存在,又到底想做什麽?

是像人類的科幻片中幻想的那樣,宇宙遵循著黑暗的叢林法則,所有的一切都在開頭就已明碼標價,冷酷無情的造物主為這荒蕪的世界奠定基礎,埋下生的種子,推動生物的進化,從中選拔出最優秀的物種,再提取其基因納為己用?

還是說就只是單純的一座研究所?

地球的外面根本不是星空,那些在遠方閃爍的星星不過是另一種虛擬成像,這座星球從始至終都在某些人的觀測下……

這一刻的神父可以想象出無數醜陋不堪的真相,真相的背後是黑暗的,是看不到希望的永夜,可他又覺得不該如此。

世界不該如此。

他迫切地想從這位疑似地球意識,又疑似那位造物主代言人的存在口中獲取真實的情報。

他想知道,他和“耶”廢寢忘食打造的大同世界,難道在他人眼中只不過是隨手就可推翻的沙盒嗎?

時隔數個紀元後,名為憤怒的火焰再次點燃在他的胸膛,熊熊燃起。

他無法接受友人畢生的心血,卻是他人眼中那一行行冰冷的實驗數據!

而迎接他的,卻是在此刻顯得異常漫長的沉默。

女子靜默而立。

是啊,為什麽呢?

為什麽不惜失去一切也要掀起叛旗,就為了尋求一個答案?

為什麽在凝聚了理想鄉後還要燃燒靈魂做蜉蝣撼樹之舉,明明身為至尊,卻連元素海的消磨都沒能熬過?

為什麽要燃燼一切化作世間最後的一道光,照亮塵世最後的七天,與萬民同亡?

為什麽祂留下的遺志會選中他?就只是因為他們長得很像?

為什麽他從最初開始就選擇以己身鎮壓元素海,寧願犧牲自己的大自由,也要來成全萬靈的小自由?

又為什麽明明任由弗裏西斯奪去了自身的權柄,卻又在千萬年後歸來,更甚至讓自己出現了新的一面?

他在等待什麽,又在逃避什麽?

這世間好多答案似乎都是無解的,可能就連當事人也無法給出答案。

又或許其實有解,但人們往往不願接受這個在他們看來荒謬絕倫的答案。

她一直在追尋這些答案,不惜自己下場,不惜扮演這顆星球上有史以來情感最豐富的人類,她試圖去了解他們,揣摩他們的想法,站在他們的立場。

時至今日,她似乎有了答案,卻還遠遠不夠。

“也許是因為孤獨吧。”

許久後,她輕聲給出了答案。

遠方吹來的海風拂起她的發絲,她在蒙蒙亮起的天色中看向遠方,似乎看到了在最初時孤獨地徘徊在天地間的幽靈。

流血的白色龍翼遮蔽天空,孤獨的天外來客坐落在天地的最高處,沉默地望著這顆陌生的星球以及最後的葬土,血色的殘陽落在荒蕪的世界上,祂仰頭望向遙不可及的家鄉。

也許就是在那一眼中,祂清楚地知曉自己永遠無法重返故土了……

祂只能在回憶中想象故土的一切,就像那些背井離鄉的牡蠣,芝加哥沒有海,它們就自己想象出一片海,想象著那裏的潮漲潮落,想象著海風吹拂外殼的輕柔與帶來的遠方的氣息,還有那海洋的節律。

那一刻對這顆所有人來說至高至偉的最初造物主,與這一紀平凡如塵的牡蠣又有什麽區別呢?

祂孤獨地盤臥在世界的一角,舔舐著自己的傷口,想象著記憶中故鄉的那片海,安靜地遙望夜幕上紛繁的點點星光。

那些星辰是如此明亮,明亮到祂一眼就能找到故土的所在,可橫亙在祂們間的距離又是那麽遙遠,那是以光年來計算都要以萬為單位的距離。

沒有人陪祂說話,因為這座新生的星球上什麽也沒有,祂落在海面上,靜靜等待著死亡的到來,世界依舊日出日落,朝陽與暮色的光輝交替落在祂巍然而靜止不動的身軀上,在海面上投落下巨大的陰影,仿佛祂的到來對這座星球沒有任何意義。

直到生命的最後時刻降臨,祂似乎不容許自己如此悄無聲息地死去。

於是祂振翅怒吼,飛向了世界之巔,來到了天外,向著曠遠而無聲的寰宇發出屬於祂的怒吼,那一瞬間世界的真實與虛妄在祂的眼中顯露無遺,祂的傷口掙裂了,金色的鮮血灑落在這顆荒蕪的星球上,但祂迸發的威嚴卻令整座星系都凝滯了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