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夢(二)(第2/3頁)

只是這輛哈雷比普通版的要小很多,盡管每個零件都符合哈雷的品質要求,但這小家夥就像一群哈雷大哥裏的小弟弟,座高只有正常版本的2/3。

一輛完全特制版的哈雷,每個零件都要重做模具,刹車傳動都要重新調試。雖然有圖紙,但生產這東西根本就是手工造一輛全新的摩托,價格高到不可思議。這是他九歲時的生日禮物,必須特制,因為那時候他的身高沒法騎乘一般的哈雷摩托。

花再大的代價也不算什麽,因為女人已經等不及了。

他還記得女人把木箱劈開露出這輛摩托的時候,女人摸著他的頭頂:“騎上它就像個真正的男子漢了,愷撒,給媽媽看看!”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理解女人的用意,並不是要用花錢來體現母愛,而是女人等不到他長大的那一天……

從他誕生之日起,他的媽媽就注定等不到他長大成人。

可是女人那麽地想看到長大的他啊……

於是那天他騎著這輛摩托,淩空飛越過整個花園,落在他爸爸的勞斯萊斯轎車頂上,在閃亮的噴漆上留下傷痕般的輪胎印。

女人大聲地為他叫好,他很高興,他喜歡女人為他自豪。

男孩跨上摩托,提起了方形的鐵皮桶,一桶煤油。

他發動摩托,慢速行駛到中央祭台上,靈巧地繞開所有燭台,來到六角棺材旁,把整桶煤油淋在棺木上。

他對棺材中的女人比著手語:“媽媽,那些曾令你……痛苦的人,都將為他們的所作所為支付……代價!”

他拿著一個Zippo打火機,舉著,最後一次低頭看女人的容顏,面無表情地凝視。

女人說男人是不該哭的,因為哭沒有用,怯懦的人才哭。

“在你還有事可做的時候,哪有時間哭呢?”

所以他想他的一生大概只有死之前才會哭,那時候他才用盡了一切力量、再也無路可走。

他把打火機扔在六角棺材上,在飛騰的火焰撩到他的衣角之前,他伸手抓住了紫色帷幕上的流蘇,用力一扯。這張巨型帷幕遮擋住大半個穹頂,邊角吹落到六角棺的上方,此刻整個墜落,把棺木和所有燭台都蓋住了,仿佛天傾。或是被壓下幾秒鐘之後,整個紫幕被燒穿了,仿佛化為七八米高的燎天烈焰。

火警裝置瞬間啟動,暴雨般的水幕從天而降,但在水幕把火勢徹底撲滅之前,六角棺必將化為灰燼。

水火的大幕之間,哈雷摩托咆哮著越過中央祭壇,黑色的車影獰利如刀!

晚宴中微醺的男女們正款款起舞或輕輕碰杯,忽然聽見引擎轟鳴的巨響在長長的走廊間回蕩!

根本不容他們做出任何反應,厚實的木門被人從外面撞開。一輛黑色的小摩托月起來行駛在了擺滿酒瓶、鮮花、水果、燭台和水晶玻璃器皿的餐桌上,肆無忌憚地把一切都撞飛碾碎。紅酒和果汁在空中飛濺,那些穿著晚禮服蹬著高跟鞋的雍容女郎們尖叫著抱頭閃避,男人們則有人伸手到隨身的包裏,在這個熱鬧的家族晚宴上,這些優雅的紳士居然在包裏塞著武器,象牙柄的手槍……或者古老的馬來刀!

有人立刻靠近把這些握住武器的手按回了包裏。

“是愷撒。”試圖控制局面的人低聲說。

小摩托在長桌的盡頭漂亮地甩尾,把一件大師制作的水果銀盤撞飛出去,嵌入了墻壁裏。男孩把摩托的車頭提起,揮舞著一片余火未熄的幕布,同時囂張地擰著油門把手,讓這件小而兇猛的玩具發出更加霸道的咆哮聲。四排管的熱浪襲人,裸露著胳膊的貴婦們被掃到了,抱著胳膊尖叫。

男孩使勁甩頭,金子般漂亮的頭發閃亮。

他咬著牙,雪白的牙齒也閃亮。

他驕傲地俯視這些被他驚嚇的男男女女,這些都是他的“長輩”,但他眼裏寫滿諷刺,目光閃亮得叫人不敢逼視。

“愷撒!你要幹什麽?”有人試著呵斥。

“付賬。”男孩冷冷地說,把幕布扔在某位姑媽的面前,掏出一張沒有填數字的支票扔在地上,簽名是飛揚的意大利文。

“抱歉打擾你們的慶典,我剛為媽媽舉辦了一場火葬,大概是把中央祭壇燒了,”男孩冷冷地看著那個試圖控制局面的老紳士,“叔叔,請你幫我填上合適的數字給主教先生。告訴他雖然我很感謝他為我母親做的彌撒,可我不喜歡他的口音。”

紳士盯著男孩的眼睛,語氣異常嚴厲:“你已經長大了,不該胡鬧了,你是加圖索家的繼承人,你要懂得規矩!”

“我看見規矩寫在你們的臉上了,”男孩歪著頭,環視她尊貴優雅的長輩們,“可我想做的,只是從上面碾過去!”

他發出那種最街頭最叛逆的少年才會發出的吼叫,躁動張狂,無所顧忌,那是一個男人在荷爾蒙分泌最完善的青春時才能吼出的聲音,如幼獅咆哮。他掛上了档,摩托沿著來路返回,再次碾壓過整條長桌,落地之後又是一個漂亮的甩尾,出門之後沿著長長的走廊遠去,撞開了地下室的雕花鐵門,沿著花園小道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