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我說的!“我再檢查一遍。”

已經戒煙許久的方鎮嶽,在終於達成目的瞬間,接過了蠻牛遞過來的一支煙。

與蠻牛走到窗口,兩人皆站在可以看到鐘大志以及易家怡的位置,點燃煙,沉默地吞吐。

兩個人臉上都有疲態,他們都擔著保護某個人的承諾,承受著壓力一直累到此刻,神經已經繃得夠緊,終於得以松弛舒緩。

吸兩口後,方鎮嶽便趕到胸腔裏的情緒平復,體溫變回正常,腦子也已如正常狀態般運轉,他便果斷熄了煙。

看著白色紙卷中的煙絲冒出最後細縷煙氣,火光徹底消失,只剩卷曲焦黑的截面。

將殘煙丟在煙灰缸裏,他大踏步走進冷室,與鐘大志並肩而立,看著易家怡和黑皮龍一起掀開棺蓋,輕輕放在一邊。

蠻牛仍捏著自己的那支煙繼續吞雲吐霧,望了會兒方鎮嶽的背影,他垂眸看了看自己手裏快要燃盡的煙。

幾秒鐘後,蠻牛將煙屁股按滅在煙灰缸裏,吸了吸鼻子,才走向那間冷室。

即便這時,他的神經仍繃著,未能放松下來,看樣子,方警官比他心理素質要好許多。

歷經千辛萬苦,警方終於看到屍體了!

冷室裏空調開得極低,臨時給太子濤做棺材的是個被塗刷成木質圖案的冰櫃,屍體就凍在裏面。

死者衣服被脫光了,由於暫無全屍,家人還沒有給他穿壽衣,只是披蓋撿袍子而已。

在鐘大志的允許下,許君豪將太子濤身上披蓋的袍子掀開,折好放在一邊。

作為父親,孩子被凍在冰櫃裏,等全屍、等復仇。如今又要孩子屍體暴露在人前,心情該是如何的……許君豪不敢想象。

屍體被搬出,暫時放在合攏的冰櫃蓋子上。許君豪余光掃一眼冷著臉靠墻站在門口的鐘大志,幹咽一口,隨即彎身檢查起來。

他擦了把汗,沒辦法帶助手,他現在要自己當法醫官,自己當助手。

於是帶著手套,一邊輕輕碰觸屍體,做不開刀的簡單檢查,一邊念出結論,一邊還要拿本記錄下鐘大志點頭同意他寫入報告的內容。

屍體上附有一層冰霜,許sir努力透過冰霜竭盡所能地觀察:

“面目無外傷,後腦有凹陷傷,是圓形鈍器所致。”

記錄好後,他又去檢查別處:

“頸部有勒痕,面部等毛細血管豐富處皆有血管爆裂出血點……這是勒斃窒息前情緒激動、竭力掙紮造成的……”

站在後面聽著的鐘大志臉色越來越差,他咬緊牙關,額頭青筋暴突,卻仍忍耐著站在原地,一字不露地聽許君豪敘述。

“手腕有捆綁淤痕……受害者十根手指被斬斷……由於頭顱還在,可見兇手並不是為了掩飾受害者身份才斬斷手指……那麽……傷口周圍呈缺血狀蒼白屍……流血情況很嚴重,推測可能兇手斬斷受害者手指時,受害者還活著。有可能在傷口大規模流血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受害者都保持著清醒……極可能是仇恨行為、發泄行為,而非簡單的殺戮行為。”

許君豪講著講著,語速慢了起來。

在一位父親面前講出這些,太過殘忍了。

在這個時刻,他的悲憫勝過恐懼,轉頭看向鐘大志,他遲疑道:“鐘先生其實不必聽到這些。”

“沒關系。”鐘大志說罷這三個字,便不再開口。

他強自忍耐著,諸多情緒激烈在身體裏奔騰,反復試探著他這具蒼老身體的極限,但他仍決定要聽著。

用力抹一把嘴,牙關再次咬緊。

“受害者身上多處銳器傷,這些傷並不重,但很多,顯然都是為發泄仇恨而至……”許君豪靠近身體,因為不能解剖,只能仔細觀察。

屍體上面附著的冰霜逐漸融化,露出青紫斑駁的死人皮膚。

許君豪戴著手套的手在皮膚上輕輕撫摸過,隨即搖頭道:

“不像是多人造成的傷口。”

他做出個舉刀紮戳的動作,隨即詳細解釋道:

“這些刀傷,這一條是與施加者垂直的,這些則開始有角度。只有一個人站在這裏不動,對著受害者左手戳紮,才會有這種‘以兇手的肩膀或肘部為圓心’的呈角度狀傷痕。”

“……傷痕遍布受害者周身,大多數都是發泄式攻擊留下的傷痕,這些都不是致命傷。”許君豪又檢查向雙腳,隨即皺起眉,“受害者十根腳趾也被剁去,從傷口角度開看……最初是用鋸子鋸……鋸不動的再用菜刀類銳器剁……十根腳趾應該是……”

許君豪深吸一口氣,這得多痛!

轉頭又看一眼鐘大志,這位父親雖然面色慘白,雙目噴火,卻仍忍耐著傾聽。

他只得繼續道:

“分十次剁掉。”

這樣的痛苦,受害者承受了一十次——手腳各十次。

鐘大志手指發出咯咯響聲,爆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