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那些永不消弭的創傷易家誰最窮?……(第2/3頁)

家怡當即做了易家的主,小轎車於是直奔油麻地避風塘而去。

到飯店時,嶽哥幾人已經在了,九叔還將阿香、Clara和寶樹也接了過來,難得今天孫新沒行程,竟也在座。

各個看到小家俊都站起身與他擁抱,歡迎他快樂地回到大家身邊。

誰都沒有提及家俊寫的遺書和這些日子的長籲短嘆及處理後事般的饋贈,只笑呵呵地像給小朋友過生日般請家俊擔任點菜員,今天大家都依他,他想吃什麽就點什麽。

家俊全程紅著臉,也不知道是羞赧還是劫後余生的興奮,但總算,雙眼有神了,那副想要蹦跳又要努力裝大人的別扭模樣也回來了。

家怡開心地多吃了一只螃蟹,飯畢時肚子溜圓,坐車都彎不下腰了。

飯後九叔又順路送孫新他們回家,其他人都各回各家。

家怡卻開著車,載著大家去了海邊,有車的便捷在這一刻體現出來,想看海就看海,可以不管時間的自由自在。

站在港灣裏看維多利亞灣上漂亮的大船和船上的霓虹,看遠處天海相連的深藍幕布。

家怡與弟弟並肩,走在最後,再次問起:

“家俊之前為什麽預感自己會得絕症?”

家俊臉紅了下,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搞了這麽大個烏龍,鬧得所有人替自己擔心,他好像個傻瓜。

“我也說不好,但現在生活太美好了,像做夢一樣,我總覺得好不真實,有時候又擔心真的是做夢,夢醒了又回到很窮的時候,大哥為了賺錢每天即便努力維持笑容,還是會在躺上床時嘆氣。告訴你個秘密啊,我之前有一次半夜從夢裏醒來,聽到大哥裹在被子裏哭啊……”

家俊聲音有些慢,又低低的,仿佛只是自言自語。

家怡臉上笑容漸漸收攏,輕輕拉住家俊的手。

弟弟好小的時候就沒了爸爸媽媽,那時候大概正是他才開始記事,才開始用自己的眼睛去認識世界。

原本的幸福忽然被一場災難摧毀,失去父母,辛苦地跟在哥哥姐姐們身後。那時候他小,許多人以為他不懂,可能他的確說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受到了怎樣的創傷,但這些痕跡深深印刻在他心裏,在這個時候顯現出了一些形狀。

“這也算一種PTSD。”家怡拉著他坐在海邊堤岸上供行人休息的長椅上,看著海,低聲說。

“那是什麽?”家俊問。

“創傷後遺症。以前參加戰爭的人,看了太多死人。昨天還跟自己一起聊天的戰友,眨眼就被炸彈炸成碎片。自己也時時刻刻處在對死亡的恐懼中,難以安睡,有風吹草動就如驚弓之鳥……這樣參加戰爭的人,即便和平後回到城市,仍會有睡不好覺,夜夜做噩夢,無法正常生活,甚至開始酗酒,精神崩潰……”

“可是我睡得著覺。”

“你不是戰爭後遺症,但也是一種創傷後遺症,只不過這個創傷是來自於童年的災難。”家怡忽然想起【充氣屋殺人案】中的兇嫌王偉亞。

其實王偉亞也是受害者,他失去了兒子,是位可憐的年輕父親。

再回顧王偉亞的那些信息,他父親對他的影響,引發的他堅持要好好照顧坤仔的執念,乃至疲憊到坐著都能睡著……

明明才十幾歲,還是做孩子的年紀,卻忽然要當父親。承擔那些艱難的責任,明明難以勝任,也咬牙挺住。

當自己竭盡全力去做的事失敗,他那麽努力擺脫父親對自己的影響,想要成為跟父親截然不同的人,最終的結果卻比父親更糟糕一萬倍……

王偉亞也是PTSD的受害者,童年的創傷和失去兒子的痛苦,以及雜糅著各種負面情緒的可怕負疚感,摧毀了他的求生**。

“大姐是說爸媽車禍嗎?”家俊抿了抿唇,轉頭輕聲問。

“嗯。”家怡點了點頭。

“那大哥和你,還有二姐,也有PTSD嗎?”家俊問。

“……”家怡看向前面扶著圍欄說說笑笑的家棟哥和家如,又想到不知去了哪裏的原本的易家怡……沒有回答。

“流鼻血這件事誘發了你心裏的不安,因為記憶中最幸福的時刻會被突然降臨的災難打斷。你現在也很幸福,所以潛意識裏大概一直在憂慮失去這一切,這種不安爆發起來,因此即便【流鼻血等症狀是絕症】這件事在他人看來也許很好笑,但處在童年創傷中的你,無法戰勝這念頭,甚至覺得這樣幸福的時刻被死亡打斷,才與你記憶中發生的事重合……顯得合理。”

快樂之後就要來大災難了……有這樣想法的家俊,內心其實是脆弱的。哪怕他平時看起來像個大人一樣懂事,哪怕他很獨立,從不叫哥哥姐姐擔心。

家怡挪了挪,緊挨著家俊坐好,展開右臂,將弟弟卷進自己懷裏。

“不會有災難的,家俊,否極泰來,只要我們努力,生活會越來越好的。不要擔心,我們都在。”她的聲音很柔,卻擁有最強烈的說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