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3/5頁)

醫生沒有出來,一百下已經到了,媽媽能醒過來。

正當他專心數數的時候,走廊傳來腳步聲。

承渡舟停下來,偏頭看去。

段啟圍牽著段星野走來,到了病房門口,他拍拍段星野,然後指了指前方走廊椅子上的承渡舟。

段星野松開父親的手,來到承渡舟身旁坐下。

段星野上午去公園玩了,柔軟的黑發有些汗濕,眼瞳也亮晶晶的,手上握著一個塗滿五顏六色花朵的小兔子陶藝品。

“今天公園裏可好玩了,有小醜叔叔表演魔術。”段星野把小兔子放在承渡舟面前炫耀,笑道,“我畫的,好看吧,所有顏料我都用上去了。”

承渡舟看著,點頭。

段星野察覺他有些高興不起來,垂著眼想了想,把小兔子塞到承渡舟手裏:“它的名字叫lucky,送給你,但它會碎,你要對它好一點。”

那是段星野第一次送給他禮物,一個名叫lucky的手工塗色的土陶兔子。

承渡舟拿著兔子打量,病房的門開了。

醫生搖了搖頭走出來。

房間裏傳來男人壓抑不住的哭泣聲。

承渡舟再次看回眼前的兔子,松開一只手時,掌心留下一抹藍色的顏料。

他至今都不知道,媽媽最後是否有話想對他說。

雨聲加急,房檐斷斷續續墜下來雨水。

一人站到身旁。

承渡舟回神,看到段星野。

段星野剛洗完澡,發絲還有些潮,他裹著外套,瞅了眼墻角籃子裏已經睡著的貓。

但他下樓不是來看貓的,只是洗完澡在群裏看到死去狸花貓和幼崽的照片,想到承渡舟還在樓下,鬼使神差就下來了。

就當來吹吹風。

段星野不鹹不淡問:“有地方送嗎?”

承渡舟道:“還在聯系。”

就在這個時候。

工作人員接到電話,嗯啊應了幾聲,表情逐漸為難,等他掛了電話後,對吳恩琪道:“當地收容之家已經滿了,沒辦法救助,大家可以找找身邊有沒有朋友願意領養。”

不是品種貓,就怕不好送。

但以他們幾個的人脈,總能找到的。

吳恩琪拿出手機:“我發個朋友圈。”

江莉道:“你編輯一下信息,我們這邊轉發。”

承渡舟看了眼地面,低聲道:“段星野。”

段星野漫不經心:“嗯?”

“我們能不能帶回去養。”

“什麽?”

段星野忍不住提高音量,看向承渡舟。

聲音吸引了另一邊的江莉、吳恩琪等人。

段星野沒想壓著聲,有種邊界被冒犯的不悅感,當場表明立場:“我不養,處理貓毛就夠窒息了,更別說每天還得喂食、鏟屎、陪玩,你以為我很閑嗎?你要是想養就自己帶走,別往家裏送!”

結婚協議上也寫明白了,家裏不養寵物。

承渡舟當協議是擺設嗎?

江莉和吳恩琪對視一眼。

如果夫夫倆願意領養,皆大歡喜,但既然段星野不願意,那也沒關系,又不是說這貓就成段星野的責任了。

而且段星野的顧慮也是她倆下不去決心的原因。

大家不是沒有領養小動物的條件,現實是養寵物必然帶來一系列麻煩,如果沒做好充足的思想準備,就別輕易開那個口,貓狗就像小孩,對愛也是有需求的,若是不喜歡,不負責,隨意送人,就別往回帶。

所以都能理解。

兩人繼續編輯朋友圈。

承渡舟低著頭,蹲下。

媽媽的葬禮上,夜裏很晚,大人們還在吊唁,他在靈堂的地板上睡著了,中途醒來的時候,段星野就睡在他的身旁,手裏還抓著他的手。

葬禮後有一段最難過的時間,驕縱任性的段星野突然變得很好說話,兩人在院子裏種花,他會突然湊到面前,烏黑的眼瞳做出鬥雞眼,噘著嘴扮醜。不知道為什麽,想哭的心情一下子變好了很多。

在爸爸同樣沉浸於悲傷,無人能照顧他的情緒時,段星野就成了那個牽著他的手,慢慢等待天空放晴的人。

他也想成為那樣的人,也想體會,被另一個生命需要著的感覺。

“段星野。”承渡舟看著地面,聲音低低的,“我想養。”

段星野聽出一絲近乎示弱的語氣,微微停頓一下,看向承渡舟。

就見男人英挺的五官罩在陰影裏,看不出情緒,卻能感到籠罩他的氣氛很沉。

記憶裏這樣的面龐曾經出現過。七歲的承渡舟,像大人一樣穿著小小的黑色西裝,手臂上綁著白布條,安靜地跪在靈堂上,表情茫然而又空洞。

段星野遠遠地看上一眼,只希望他能笑。

一聲風嘯,穿入屋檐下,吹動段星野的發絲。

他扭頭看向黑夜裏不斷延伸的巷子,唇角抿直成一條直線,拂面的風裏都是雨水的味道。

就這麽僵持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