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一同炙烤

老皇帝拿著那封泛黃的信紙, 也不知是不是病又發作,手開始有些劇烈的發抖。

他有心要說些什麽,卻一時被口中的痰堵住, 說不出話來。

盛海見狀, 連忙對這幾位老臣道:“諸位還是請回吧,陛下的身子實在是禁不起刺激折騰了!”

齊老也知陛下龍體抱恙, 可更怕陛下一時腦子不清, 害死了國之功臣。

所以他在起身之前,又是緊緊補了一句:“那楚氏救夫心切,不光是求告到了我府上,似乎朝中閣老的府宅, 她都拜了個遍。這司徒晟是楊家後裔的事情, 遲早要天下皆知。陛下就算不願再用他,也當給他一份體面尊賞。他是楊老將軍親手帶大的孩兒, 從戰場上九死一生歸來。若是無聲無息地走了, 便要寒了北地將士之心啊!”

北地的李家父子不必說, 那都是以前楊巡的舊部。而新近投誠的義軍哪一個不是仰慕楊老將軍的威名?

若是這等緊要關頭,陛下卻因為他是楊家人而賜死,那麽原本就跟司徒晟聯系緊密的北地將士真的是要炸鍋了。

老皇帝雖然病了, 可怎麽聽不出齊老的言外之意?

他一時也咳得更厲害, 說也說不出什麽話來。

待臣子退出之後。盛海扶著他好一頓拍打, 總算拍出了口中淤堵的痰。

盛海見陛下順過氣來,也不敢問那酒還送不送, 只是細心地替陛下揉捏手穴活血。

過了一會,陛下總算是開口了:“盛海, 你說這個司徒晟湊到朕的跟前這麽久, 暗藏著什麽禍心?”

盛海看了看陛下的臉色小心翼翼道:“奴才愚鈍, 哪會揣度人心?不過這位司徒大人若只一味想要升官,想來有更好更快的捷徑。不過這一位似乎專挑硬骨頭啃,從公事上倒是挑不出錯來。”

皇帝沉沉閉上了眼,因為盛海說得對。這個楊戒行如果只是為楊家人報仇的話,老早就有無數動手的機會,可若說他的野心更大,要顛覆江山,那他的確有些南轅北轍,做的是奸猾官吏不肯做的苦活。

想到這,皇帝微微睜開了眼,沉聲問;“那酒送去了沒有?”

盛海連忙道:“陛下之前讓人送,又沒有收回成命,那酒已然是送往天牢了……”

老皇帝一聽,眼睛登時瞪圓,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才氣喘籲籲道:“還……還不命人將酒追回!”

盛海一聽,登時也是老兔子蹬腿,趕緊搗騰,飛跑出去喊人追回鴆酒。

他一時也是有些心急,算一算時辰,這酒也該是送到了。

只盼著司徒大人喝酒的嘴別太急,不然的話,這便是閻王小鬼夾道歡迎,大羅神仙也救他不得了!

再說天牢那邊,司徒晟依著慣例,寫完了今天練字的幾頁紙後,便聽見監牢一旁傳來動靜。

只見兩個太監在獄卒的陪伴下,端著一個托盤走向了他的獄監。

司徒晟看著那雕琢精美的酒壺,一下子便猜出了這酒的名堂。

他緩緩站起身來,神色復雜地看著那那壺酒,待牢門被打開時,他看了看那送酒的太監,淡淡道:“陛下身子可好?”

送酒的太監面無表情道:“有新任的太子陪王伴駕,陛下一定會龍體康健的!司徒大人,這天子禦賜美酒已經燙好了,溫度正好,您還是趁熱喝了吧!”

司徒晟點了點頭,擡手就接過酒杯,正要仰脖一飲而盡的時候,一只也帶著余溫的繡花鞋突然飛了出來,狠狠砸在了司徒晟的臉上。

“不許喝!”

及時趕到的楚琳瑯無法形容自己方才驚見司徒晟端著鴆酒時,簡直要裂開的心。

她甚至怕自己的語言不夠有力,只能急急脫鞋去砸。

他是瘋了!皇帝賜酒,他就喝?難道全然忘了還有人在等著他?

等楚琳瑯撲過去時,搶過他手裏的酒杯,狠狠砸在了地上,哭著一把抱住了司徒晟:“不許喝!”

司徒晟沒想到楚琳瑯竟然敢闖天牢,懷裏的嬌軀哭得都微微發顫,他一時也是心疼地摟緊了她,低低道:“你怎麽來了這裏?這裏濕氣太重,你快些出去!”

可是楚琳瑯卻緊摟著他的腰不放,哭得哽咽道:“我幹嘛要出去?你都毫無顧忌準備上路,難道就要丟下我一人不顧?你說好的,會一只陪著我,絕不叫我再孤零零過活!”

想到自己若是晚了一步,從此她便要與司徒晟天人永隔,楚琳瑯的身體忍不住微微顫抖,哭得不能自抑。

懷著身孕的人,怎麽可以經歷這樣起伏的情緒?

司徒晟趕緊抱住了琳瑯,哄著她說他會沒事的了,然後怒目瞪向了跟在楚琳瑯身後的三皇子!

他如今穿得倒是人模狗樣,一身國儲明袍加身,可幹的真不叫人事!

居然把琳瑯帶到這裏,讓她看這麽紮心的一幕!

他們不是老早就說定了嗎?既然陛下對他起了疑心,必定會心存芥蒂,若是這樣,倒不如早早脫身,舍棄了司徒晟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