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長亭相送

觀棋聽了先生的話,覺得有道理。

畢竟這鹽販子家的丫頭飛上了枝頭,成了正經官太太。若她沒有認出先生,也不必節外生枝,河水不犯井水,大家落得相安無事才好。

只是想著她少時欺負先生的囂張情形,觀棋還是有些憤憤不平。

依著先生的性子,大約也不會忘記,就是不知這臭丫頭會不會再犯到先生的手中……

不過他們都已經出來了,司徒晟並沒急著離開,他一會要去臨縣,須得等馬車過來,就站在了街角處。

過了一會,那楚夫人從酒樓裏領著個梳著羊角辮的女娃娃下了樓。

看楚琳瑯給那女娃娃擦拭嘴角的溫柔樣子,還真無法想象以前的她是個什麽粗野德行。可見女人若當了娘,也算脫胎換骨,仿佛換了個人。

觀棋忍不住自言自語:“那是她的女兒?長得倒跟她挺像……就是不知她能教養出什麽好的來?那周大人求娶婦人倒也不挑,不是說讀書人最講究女子品行嗎?也是,她模樣長得這麽好,還真是迷亂人眼啊!”

司徒晟似乎嫌觀棋聒噪,冷瞥了他一眼後,看馬車停在了另一條街口,便轉身大步走過去。

觀棋回頭時才發現司徒晟已經走了,忙不叠追攆先生去了……

再說楚琳瑯方才一邊擦拭冷汗,一邊轉身回了隔壁的酒樓。

等上樓卻發現只有丫鬟冬雪領著鳶兒在吃,而剛才還哭得梨花帶淚的尹小姐居然已經先結飯錢走人了。

原來尹小姐哭得正淒苦時,卻被楚琳瑯借口方便甩下。

她等了一會,也不見人回來,便叫丫鬟去看,卻發現茅房裏壓根沒人。尹小姐猜自己方才言語冒犯了楚琳瑯,她是故意撇下自己,居然連女兒也不帶就走了。

尹小姐鬧得老大沒臉,再也吃不下,便領著丫鬟匆匆結賬離去了。

於是鳶兒吃好後,她便帶著孩子回來了。

結果等楚琳瑯回府的時候,婆婆趙氏拍桌子斥責:“想你也嫁入我周家七載,總能熏陶些詩書禮儀。芳兒那孩子多乖順的性子,被你領出去,卻鬧了兩個桃腫的眼兒獨自回來。你就這麽待人的?”

楚琳瑯知道若是細細解釋起來,必定要夾帶著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既然被認定了不能容人,她也懶得解釋,只低眉順眼地聽趙氏教訓。

楚琳瑯這副滾刀肉的模樣,倒叫趙氏越發沒意思。

最後她做了決定:“我與劉氏已經說定了,過些日子便讓芳丫頭入門,她既入了我周家,我自然得維護著她,你的性子也要改改,畢竟她為小,你為大,何苦來這麽善妒?”

聽到這,楚琳瑯低眉順眼道:“我嫁入周家後,母親點頭讓我主持中饋。那時家裏值錢的東西,大約只有睡覺時的兩副褥子。是我拿了私房錢買了滿院子的雞鴨,又置辦幾畝薄田,這才一路將日子接續下來。後來田地被征漲了銀錢,又置換了間鋪子,如此幾年總算有了如今的家當……家裏的大事小情,母親向來放心讓我做主,怎麽現在卻連招呼都不打,就要越過我給隨安納妾?”

楚琳瑯說得毫不誇張,當初的周家就是這般困頓。

幸好楚琳瑯在娘家幫襯父親生意的時候,留心眼私存了張數額不算大的銀票子,當初她從楚家跳窗逃跑的時候,就將銀票子縫在了衣服襯子裏。這才能買丫鬟置家產,讓周隨安可以靜心讀書,考取功名。

趙氏雖然訓起兒媳來甚是厲害,可操持中饋卻沒法跟精明的商賈女兒比。眼看著飯桌上不再是粗茶淡飯,自然也任由著楚琳瑯折騰。

現在楚琳瑯問她為何不跟家裏主事的兒媳婦商量,趙氏還真說不出什麽高妙名堂來。

可這一番話,也激起趙氏怒火,疑心楚琳瑯在臭顯擺錢銀,暗示周家靠她養,臉色不由得一沉:“怎麽?我還沒入棺材,就做不得周家的主了?你一直不能生養,賺銀子再多有個屁用!我豈能看周家斷了香火?”

楚琳瑯半垂眼眸道:“香火的事情,的確是兒媳讓娘操心了。不過那尹家姑娘……還是算了吧。”

趙氏一聽,氣得大拍起桌子:“你說得可像話?信不信就憑這善妒,我可以讓隨安休了你!”

楚琳瑯起身走到了婆婆身邊,伸手替她拍著後背順氣,柔聲細語道:“母親,你聽我把話說完啊。兒媳自然是相信母親的眼光,那尹小姐著實不錯。可壞就壞在,她有個做京官的姨父……”

趙氏一瞪眼:“有這高官的親姨父豈是壞事,這等關系對隨安大有裨益!”

楚琳瑯心內哂笑了一下,面上還要和顏悅色解釋:“母親不在京城,自然不清楚那京司衙門的門道。尹家那位連襟是在兵司泰王的手下做事,得力得很。可是這次陛下命六皇子巡視邊疆城鎮,懲治軍資運營的腐敗,明顯劍指泰王經營的兵司。您也聽說了,隔壁縣的人頭落得跟撼動秋日柿樹一般。京城裏又有怎樣的風雲變化誰人能知?這個節骨眼,您怎麽敢讓隨安往這等要命的關系上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