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海市的夜晚總是不眠不休的。

燈紅酒綠與紙醉金迷渲染在夜色之間, 無聲卻又莫名喧囂。

尤枝說出那句話開始,露天平台就十分安靜,只能隱約聽見樓下的鳴笛聲。

過了很久, 謝承禮看著尤枝,卻是反問:“什麽?”

尤枝知道他聽見了, 移開了目光,專注地看向遠處的霓虹燈:“謝承禮,如果你真的願意當我還是朋友,我希望你可以支持我的決定, 而不是一味地否決我。”

朋友。

在此之前,謝承禮從沒覺得這兩個字有一天也會這麽刺耳。

他垂下雙眸, 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低笑了一聲,笑聲裏帶著一絲玩味的痞氣, 漫不經心地說:“支持你和許冰在一起的決定?”

尤枝點點頭, 想了想又搖搖頭:“不論以後和誰, 都是我自己的私事。”

謝承禮的目光漆黑如墨,落在不知名的地方,而後擡頭眯了眯眼睛看著她,近乎尖銳地說:“哪怕那個人……”他停頓了一會兒, “平庸至極。”

尤枝因為他的話緊皺眉頭,緊抿了下唇角:“在你眼裏, 有不平庸的嗎?”

謝承禮一滯, 下意識地看向她。

尤枝避開了他的視線, 人已經冷靜下來:“謝承禮,你不用覺得虧欠我, 又是朋友又是要幫我介紹……”說到這裏,她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 “說白了,你也送了我不少東西,那些東西隨便拿出一件出來,都抵得上我一年甚至幾年的薪資了。”

“而且,我們也只是相處了一年多而已,不是嗎?”

對於漫長的生命而言,這一年的時間,太不起眼了。

謝承禮聽著她平淡地說出“一年而已”,心中湧起一股說不清的怒火。

也許他潛意識裏清楚,她說的是對的。

就算他知道尤枝喜歡她,但一年而已,能有多深的感情?

可是被她直截了當地說出來,他還是覺得心臟像是被什麽緊攥住一樣,沉悶的幾乎喘不上氣來。

這種感覺讓謝承禮心中越發不適,他欠了欠身子,許久擡眼盯著尤枝的眼睛,怒極反笑:“這是你想說的?”

尤枝點頭:“是。”

謝承禮扯起唇角:“好。”

而後,轉身離開,徑自越過了包廂門口,朝電梯走去。

尤枝仍站在露台的欄杆旁,看著已經空無一人的長廊,好一會兒低下視線。

意料之中的反應。

謝承禮骨子裏就是高傲的,寧折不彎。

可想到他剛剛沒有說完的話,這個曾和自己有過最親密關系的男人,說要幫自己介紹別的男人,她還是覺得諷刺。

幸好,她已經死心,所以不會再傷心了。

尤枝在露台停了一會兒,回復了許冰的消息,又給王姐去了一條消息,只說自己身體不舒服,先回去了,便離開了俱樂部。

回到出租屋時,快九點了。

尤枝安安靜靜地洗澡、洗漱,換了幹凈的睡衣躺在床上,閉上眼睛,進入睡眠狀態。

這晚尤枝睡得很好,一覺睡到天亮,沒有做噩夢。

接下去一段時間,尤枝每天認認真真地工作、下班,出外采,偶爾會去電影拍攝現場采訪一下演員及幕後工作人員,出鏡與演播廳連線的次數也在逐漸增多。

和許冰一起去錦市的管理層人員在一周後便回來了,只有許冰請了幾天假去了一趟秦市,看望他的母親。

早在錦市,那次團建許冰看見她的平安繩時,就提及過他的母親身體不好,因此聽見許冰請假後,尤枝打電話安慰過他幾次。

有一次許冰還把電話開了外放給許母聽,尤枝有些不好意思地和許母打了聲招呼,許母也笑著回應了她。

通話最後,許冰關了外放,笑著說:“我媽說,她很喜歡你。”

尤枝當時正在做晚飯,聽了這句話後手頓了下,耳根微微熱了熱。

這段時間,尤枝只見過謝承禮一次。

那次是一個頗有名氣的導演在拍一部關於都市飲食男女的電影,有一場需要拍關於豪華酒店的戲。

尤枝作為探班記者去了酒店後,才發現酒店是程意家的。

當時她和高奇拿著攝像機進去,而謝承禮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身後跟著幾個男人出來。

二人錯身走過,全程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眼神的接觸。

次月初。

這天尤枝整理稿子忙到晚上八九點,回到家已經快十點了,囫圇吃了一點晚飯,洗漱後就睡著了。

朦朧中,她聽見了手機鈴聲不停地響起。

尤枝睡眼惺忪地摸過手機,沒等看清就按下了接聽鍵,喑啞著問了句:“喂?”

聽筒裏一片死寂。

尤枝又“喂”了一聲,才把手機拿離耳邊,率先注意到了時間是11:59,屏幕上顯示著:

謝。

尤枝此時才遲鈍地聽見聽筒裏隱隱傳來幾聲沉沉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