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 天下白(第3/5頁)

一些官員、護衛們紛紛聚上來,隨著李瑕與郭氏兄弟沿黃河往上遊而行。

“朕的意思在信上說不清楚,還是到實地邊看邊說為好。黃河被掘了又掘,泥沙又多,都說下遊如何如何治理,但能否在上遊築堤,既可調解水量,又可束水沖沙。當然,朕是外行,只是提個建議,郭卿看看再談……”

“陛下的意思,臣明白了,無非是築壩清淤、防洪,但建此壩極難,幾不可能。”

說著不可能,郭守敬卻又道:“臣記得上遊不遠有一處峽谷,過峽谷後河面開闊舒展、氣象萬千。陛下請……”

……

視察黃河自然是非常辛苦,走不多時,隊伍中的韓承緒與楊果便停了一下,由人護送著回龍馬負圖寺。

“老了,無用了啊。”韓承緒感慨不已。

楊果笑道:“想想便知。陛下不僅年輕力壯,還每日健體,你如何能跟上他的腳步?”

“是啊,跟不上陛下的腳步了啊。”韓承緒也笑。

“我可沒有這一語雙關之意。”楊果連忙擺手,道:“你本就說了,天下平定便致仕,何必還要跟到孟津渡來?”

“不放心啊。”

韓承緒捶了捶腿,擡頭看向寺院中的碑石,喃喃道:“才平定天下,陛下便執意要修黃河,讓人不放心啊。”

楊果道:“老了便太操心。”

“秦並吞戰國,一統海內,當事時六國人心尚未完全安定,便北築長城、南收兩越,故二世而亡,使漢繼秦業。隋撥亂反正,削平天下,而後修運河、建東都、征高句麗,再使二世而亡,使唐繼隋業。老夫便在想,有時做得太多了,反倒不如做得少些。”

“那是你的想法。”楊果道,“陛下有陛下的想法,他不是始皇帝,更不是隋煬。他還年輕,他的志向更不是我們這些老朽能明了的……秦皇漢武,略輸文采。”

韓承緒默然良久。

最後,他想了想,道:“明日,老夫便歸商丘去。”

“咦?”

楊果反問道:“郭若思才到,視察水利猶有數日,結果未出,具體花費須幾何、人力須幾何尚不可知。你便要走了?”

“從開封跟到洛陽,從洛陽跟到孟津渡。之後陛下回了長安還有許多朝議,開了春又要北巡、南巡。樁樁件件,哪件老夫能放心?哪一處不想跟著?但,送君千裏終須一別。總該有處地方讓老夫停下,回商丘去,漂泊了一輩子,得回去啊。”

楊果道:“你若能再跟陛下十余年,待休養生息,許還能跟到北伐哈拉和林的一日。”

“老匹夫,你跟去吧。”

“我到了長安,再從長安回山西。”楊果得意地笑了笑,又問道:“你不再回長安,見見李老真人?”

韓承緒搖了搖頭,道:“若是有哪位故人過得不好倒可來商丘見我。猶在逍遙快活的,何必我邁著老腿去見?”

楊果大樂,其後唏噓道:“如此說來,往後我也見不到你嘍。”

……

終南山。

李昭成一路找到天池邊,終於看到一位老道正盤腿坐在池邊,腳邊還放著一卷書。

他遂整理了衣容上前,喚道:“父親。”

李墉睜開眼,道:“你難得來了,正有樁趣事。今晨我與劉娘賞花,遇到一個道士,問我既是出家人為何娶妻,我說我不是全真教。他便問我,既不是全真教,為何在終南山修行……你猜我如何答的?”

“父親莫非是亮出身份了?”

“非也。”李墉笑道:“我答他,連天下都一統了,南邊的道士還不能在北面的山上修行嗎?”

李昭成勉強笑了一下,實不明白這算什麽有趣。

“天下一統了啊。”李墉感慨道:“當年瑕兒才出生,光溜溜的,不過這麽一點大。如今卻已是一統天下的皇帝,不可想,不可想。”

“是,孩兒當年與他彈石子時,也未曾想過這一日。”李昭成說過,稍嚴肅了些,道:“陛下已傳旨回來,年前便會歸長安,父親是否下山?”

“不了,在山上更自在。”李墉擺了擺手,道:“如今這身份,到長安反而拘得慌。”

“那孩兒上山來與父親過節,到時做幾道素菜,如何?”

“我過幾日要閉關清修。”

李昭成一愣。

李墉神秘笑了笑,道:“江南既平,為父想回秀州一趟,哦,你莫讓人知曉。”

李昭成優柔寡斷的性子又顯出來,撓了撓頭,道:“孩兒想送父親一道去,只是……”

“不必送,為父已與張十二郎約好了一並去。你有何事為難?”

“陛下歸朝後便要封賞功臣,孩兒雖毫無寸功,唯仗著陛下親緣,群臣皆為我請王爵,實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