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未降者(第2/2頁)

武遂城便是宋國名將楊延昭屯兵抗遼之處,宋遼之戰中的冰城禦敵、羊山之役皆發生在這裏。

登城南望,望到了不遠處的白溝。

白溝是宋、遼的交界。

他於是想到了這次見李瑕時,李瑕引用的他的那首詩。

詩名《白溝行》,其中還有一句是“易水南邊是白溝,北人為界海東頭”,講的是石敬塘割讓燕雲十六州之後,白溝就成了南北的交界。

而如今若是真的促成了李瑕與忽必烈的和談,那這條白溝只怕還要繼續成為南北的交界。

“萬古諸華有遺臭”,既寫出了這詩,他郝經能這般做嗎?

風雪吹來,郝經抹了抹眼,將眼中的淚花抹盡。

護送他來的元軍將士還在看著,他不能讓他們看出他的感慨。

於是隊伍繼續前行,過定興、遂州、大興諸城,終於在數日之後抵達燕京。

一路上,郝經留心觀察,發現元軍堅壁清野,防禦布置與白溝以南大不相同。

白溝以南大多屬於漢人世侯分兵鎮守之地,以北的地界才是由忽必烈直接掌控。另外,若說白溝以南曾經還是宋土,離喪不到一百五十年,北面則已離喪三百三十年,民心風氣還是有區別的。

進入燕京之後,忽必烈並未馬上召見郝經,而是命趙良弼先來見了郝經。

趙良弼是女真人,祖上本姓“趙良弼”,音訛為“趙家”,因此以趙為姓,到他這一輩,已與漢人無異,讀書考中過金國的科舉。

在李瑕稱帝之前,趙良弼也曾出使長安,見過李瑕。

“陛下還擔心李瑕會把伯常扣留,好在這次你能夠平安歸來。”

郝經連忙擺手,笑道:“輔之兄也曾見過李瑕,該知他不是如賈似道那般無德之人。”

趙良弼撚著胡須,道:“不錯,李瑕之風采,至今我還是記憶猶新啊。”

他說這句話時,目光看著郝經,隱隱若存著些試探之意。

郝經反問道:“輔之兄此言何意?擔心我降了李瑕不成?”

雖然雙方都知道,護送郝經回來的將領士卒都已經被帶去查了,趙良弼卻還是道:“絕無此意。”

“只怕陛下疑我啊。”

“伯常言重了。陛下不久前才說了,他若是信不過我們這些漢臣,幹脆便棄了這燕京城。之所以還守著,因他行漢法之心猶堅,且還信任我們這些老臣。”趙良弼嘆道,“我們隨陛下數十年了啊。”

“是啊。”郝經拍著膝蓋,道:“我入幕府的時間晚,算來也整整十四年了。”

兩人唏噓不已。

過了一會,趙良弼再次發問,道:“李瑕既已拿下保州,似乎取燕京之意甚堅?”

“未必。”郝經道:“宋遼之交界在白溝,而不是保州。”

“他若願意議和,何必提這等荒謬條件?陛下不可能答應的。”

郝經道:“但我們的目的也是拖著他,待他糧草告罄。大可與他慢慢談,哪怕就著其中那些小條件來回掰扯。”

“但李瑕呢?他的目的又是什麽?”

“他也不敢確定南面的局勢會如何變化,想要靜觀其變。”郝經沉吟道,“或許還打算趁著嚴冬整備之時救出張家。”

“張柔?”趙良弼沉吟了一會,目光看去,等見郝經在倒茶了,才緩緩道:“保州失守的消息傳來,陛下好像已下令殺他了,今日我聽說他被押到了軍營中。”

郝經不自覺地手一抖,茶水灑了滿身。

“死……死了嗎?”

“不知,也許祭旗了吧。”

郝經已掩飾不住臉上的慌張神情,道:“輔之兄也知道,我曾深受張柔大恩,無論如何,我都想……還能否為張家求個情?”

趙良弼目露疑色,道:“陛下沒有不殺他們的理由。”

“若李瑕能退兵?”

“為了張柔,不可能。”

“不,張柔只是一個談判的籌碼。方才說過,李瑕也在猶豫。”

趙良弼眼中疑色更深,問道:“猶豫什麽?”

郝經掩著緊張,穩了穩心神,起身,拿出一個地圖,指點著說起來。

“輔之兄要對陛下的布置有信心,早在李瑕與兀魯忽乃、海都於西域會盟之際,陛下就已意識到了威脅,故早已對此做出了布置,西滅高昌、遣使吐蕃、南聯宋國……如今宋軍已攻破了夔門,對李瑕形成迫在眉睫之威脅。據我所知,李瑕得到夔門失守的消息正在考慮是否退兵,遂故意試探陛下。”

“迫在眉睫?”

“不錯。輔之兄不知川蜀地形,待我細細說來。夔門乃入川之門戶,此地一破,川蜀門戶大開,李瑕已陷入兩難之境……”

趙良弼看著郝經指點江山的動作,漸漸能感受到郝經身上那股對大元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