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章 不宣而戰

鄂州。

時值七月盛夏,天氣炎熱。南湖畔的鳳園卻是清風徐徐,頗為涼爽。

一隊妙齡少女端著酒水與冰塊拾階而上,走向湖心亭。

她們只披著薄紗,一雙雙修長的大腿在紗裙下時隱時現。

走進水簾亭,只見呂文德正躺在涼榻上酣睡。

呂文德身量高大壯碩,此時渾身上下只有一條小毯蓋著肚子,像是肉堆成的山坍塌在那兒一般。

周圍又有另一隊侍女正給他打扇、按揉。

侍女們全都赤足而行,並且走路時踮著腳,動作盡可能的輕柔,以免吵醒了呂文德。

但隨著幾聲蟬鳴,呂文德還是醒了。

他只是緩緩擡起眼皮,對於亭中的侍女而言卻仿佛天大的事……捧著他那一雙大腳正在揉按的侍女加大了些力道,並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反應。

“我三弟回來了嗎?”呂文德懶洋洋地道,“讓他過來。”

一杯冰酒下肚,呂文福也到了,悠閑地坐下,道:“大哥,襄陽那邊的榷場,老六一個人忙得過來嗎?不如讓我過去負責吧?”

如今大宋與大元已經議和,且達成了互市的盟約,襄陽已開始互市,可以預見這其中將帶來的巨利。

呂文福沒有在兄長面前掩飾他對這種利益的渴望,屢次隱晦地表示過想去襄陽,今日幹脆直說了。

呂文德眼皮都不擡,道:“你當襄陽那邊只是做生意?老六在襄陽打仗的時候你他娘怎不說要去?”

呂文福尷尬地笑了兩聲,道:“大哥也知道老六那人太正派了些,不宜管榷場,由我過去盯著,免得被北人占了便宜。”

他說的是“北人”而不是“蒙人”。抗蒙這些年,他們都知道蒙古攻宋的主力其實是漢軍,但為了激起士卒們的仇恨,還是稱其為蒙虜;現在開始議和了,參於互市的都是中原豪族,當然不能再將其視為不會做生意的蒙古人,得警惕起來。

呂文德道:“過幾日會有元人使節到鄂州來見我,你到漢陽迎一迎,待具體議過榷場之事再談吧。”

“聽大哥吩咐。”

“腦子裏別他娘的只想著金銀珠寶,可能要打仗了。”

“打仗?”呂文福十分驚訝,“都議和了,還打什麽仗?”

“與蒙人不打,與那反賊猢猻免不了還是要打上一仗。”

呂文福輕笑,問道:“大哥這是打算征討李瑕了?不是說下遊攻上遊不容易,朝廷又拿不出錢糧。”

“他真要叛宋稱帝了,聽說是在七月十八登基。消息還沒回來,不知他娘是真的還是假的。”

“李瑕這才經營多少年?”呂文福不由笑起來,撚著嘴唇邊的胡須,譏道:“說自己是皇帝就是皇帝嗎?窮酸破落,能像個皇帝嗎?別的不說,就大哥這幾個別院,只怕比他那皇宮都要富貴堂皇得多?他也有臉,不怕成為天下的笑柄。”

這倒是大實話,李瑕在簡陋破舊的長安小院裏自稱皇帝,要他們這些江南奢豪之家承認,確實是只覺得好笑。

呂文德卻沒笑,而是喃喃自語道:“皇帝……”

他隨意地擡腳,用腳底板摩挲著正在服侍著他的少女,因他的腳實在太大,襯得少女的身軀格外嬌小。

皇帝有甚好的?

比得上他現在過的日子嗎?

“他稱帝了也好,逼得朝廷去想辦法湊出錢糧,給我攻打川蜀。”

呂文德之前不願出兵西進並非因為害怕李瑕,而是因為朝廷不給錢糧卻要他損兵折將。

現在不同了,與蒙元議和,淮河防線的壓力頓減,大宋已能抽出更多的力量對付李瑕。

“也是,大哥耐著性子等了幾年,終於等到這個機會了。”呂文福看著他大哥玩弄侍女的場景,略略思忖,充當起謀主、開口分析起來。

“倘若李瑕果真敢叛宋稱帝,真是走了一步臭棋。前兩年他與蒙古人開戰,朝廷還出兵幫他。這一稱帝,這是逼著朝廷出兵平叛啊。不知他如何想的,這樣下去,哪怕他真打贏了仗,還會逼得朝廷與蒙古人聯盟吧?”

“年輕,骨頭硬。”呂文德評價道,“傻狗。”

呂文福哈哈大笑,又道:“七月十八……那李瑕的使節已經在路上了吧?”

李瑕稱帝之後怎麽做?只能像李元昊那樣,遣使於宋,爭取宋廷的承認,至少也能把開戰歸咎到宋廷頭上。

“算時間,使節差不多也到鄂州了……”

話到這裏,呂文福眯著眼望著湖岸那邊,只見那邊正有下人跑來,焦急地踱著步,顯然有急事要報。

“果然來了。”

然而,來的消息卻不是李瑕的使節到了,而是水師到了。

“……”

“叛軍水師兵出萬州,一日破姊歸、夷陵,次日破宜都、松滋、枝江,三日兵臨江陵府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