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七章 水性(第2/3頁)

昨夜這三支探馬赤軍若是阿術來指揮,將爆發出完全不同的戰力。

因此,李瑕沒有志得意滿,只覺如臨深淵……

雖然如此,當楊奔、胡勒根、李澤怡過來復命,他還是誇了他們幾句。

昨夜,楊奔伏兵於楓林鎮,將一支蒙軍的千人隊堵進了河灣,廝殺了一整夜,最後俘虜了差不多四百人,他麾下也傷亡不小。

胡勒根與李澤怡則是伏兵於清河鎮,勸降了七百余人。

黑夜之中,能控制住這些敵兵不亂竄,其實頗為不易。

反而是李瑕親自坐鎮的河口鎮,走了劉整,還被燒了一整片麥田。

因此,在與將領們清點好戰場之後,李瑕馬上便要見高陵知縣以及幾個鎮子的宿老,商議賑災之事。

議事者才到齊,又有信馬趕到。

“郡王,拿下劉家父子了。劉金鎖都統麾下兩名親兵,張順、張貴一直追到渭河……劉整夜裏受了許多傷,傷口被河水泡爛了,大夫說是難治……”

“嗯,先給將士們治傷要緊。”

“是,郡王可要見劉整?人已往這邊押來。”

“忙過再談。”

李瑕話到這裏,想起林子傳來的那封情報,關於劉埏寧死不降且割下了自己的耳朵。

他倒也明白劉家父子的心境,遂又交待了一句。

“劉整若要自刎,允。”

……

“當”的一聲響,一柄匕首被丟在地上。

“你要是想自刎了事,允了。”

張順心底恨劉整帶著胡虜入境燒殺搶擄,本有許多話想要罵眼前的劉整,但因得知劉埏死前的慘烈之舉,也懶得再罵。

用劉金鎖的話說就是“這種不聽人勸的老頑賊,與他無甚可說的,罵他是好心,沒來由還顯得自己蠢了。”

張順覺得很有道理,於是他退了兩步,以免血又濺自己一身,只與張貴等人並肩而立,冷冷看著劉整。

劉整只冷眼瞥了他們一眼,根本未細瞧。

但看著那匕首,神色已漸漸悲涼。

他可以敗,進入關中之前,早已有過會敗的預感了。

若是就擒於李瑕之手……不可恥。有劉黑馬、廉希憲之事,不至於因此損一世英名。

但,就擒於眼前這兩個黝黑矮小的無名之輩,鄉野村夫?

未免讓人太不甘。

……

張順等了一會,見劉整還不自刎,忽然想起來還有一句話沒說,遂道:“你放心,你自刎了,我們會說你是自刎的,劉將軍說這與你的身後名有大關系。”

劉整終於撿起匕首。

這一刻,也想到了過往之事……

年輕時,他從金國投靠宋國名將趙方,屬於趙方麾下的克敵營。

克敵營都是金國降兵,也是後來他麾下精銳的來源。

趙方死後,其次子趙範守襄陽。趙範也是名將,但貪杯好酒,蒙人收買了克敵軍,趁趙範大醉時打開城門,攻陷了襄陽,趙範也因此罷官。

襄陽失陷那一年,京湖七州俱陷,宋國有覆滅之危。

是他,跟隨孟珙力挽狂瀾、扭轉戰局!

之後,隨李曾伯收復襄陽,屢建戰功。

但克敵營的經歷、北歸人的出身,注定得不到宋廷的信任……

“哈哈哈!”

回顧至此,劉整仰天大笑。

“李瑕要讓我死?他不敢用我?‘劉整才氣,汝輩不能用,宜殺之,勿留為異日患!’趙方如此,李瑕亦自知無能,不敢用我!哈哈……”

張順倒是愣了一下,與張貴對視一眼,皆不知如何回答,心想這劉家父子不是不想與我們說話嗎?

卻見劉整已將那匕首擲在地上,用那通紅的雙眼瞪過來,理所當然道:“我要見李瑕。”

“郡王還在忙。”

張順不耐煩答過,見這個五旬老者身上的傷口被河水泡爛,看著也有些可憐,遂又好心提醒了一句。

“你想活?劉將軍說了,你活著未必比自刎了好。”

劉整根本就不理會是哪個劉將軍有這許多屁話,自顧自地道:“李瑕無自信、無氣度、無膽量,果然!”

張順一聽便惱,只覺這劉整實在讓人討厭,撿起地上的匕首,道:“那你等著。”

劉整仿佛捉住了生機,自冷笑兩聲,傲意又回到了臉上。

但一日過去,又一夜過去,他根本就沒見到李瑕。

心境漸漸有些變了……

……

次日。

河口鎮的水渠邊。

遠遠有灰燼飄來,也不知是麥田裏的余灰,還是鎮上燒祭遇難者的紙錢灰。

李瑕一身普通打扮,正與幾個老農指點著那片燒毀的麥田說話。

“小郎君不知啊,小老兒不是與你講官府這處置妥不妥當,講小老兒心疼呐,心疼呐!”

“老丈莫急,我知道的。燒了確實太可惜,但還是得要再種,這批俘虜先留在高陵縣,由老丈親眼看著他們做牛做馬,把水渠挖到北面的三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