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 年號(第2/3頁)
李瑕與高明月對視一眼,笑了笑。
“對了,過完年,後宅這邊須多加些守衛……”
……
轉眼便過了年節。
這一年,對大宋以及漠南蒙古都有不同往年的意義。
大宋這邊,因新皇登基,改年號為“鹹定”。
因此,到了正月初一,秦嶺淮河以南,是大宋鹹定元年。
而在北地,士紳百姓都對今歲的年號極為感懷。
這是他們的中統元年。
過往的二十六年,有的北人始終用著金國的年號,如“天興某某年”;大部分說是“窩闊台汗某某年”、“蒙哥汗某年”。
中統年就不同了,有了王朝。
王朝代表著秩序,哪怕是再不公的秩序,也遠遠好過沒有秩序。
沒有秩序時,異族的屠刀便是王法。而如今有了《條格》,無論它有多少不公道,它代替了屠刀成了王法。
個中差別,也只有北地人能懂。
當皇榜至燕京散出,詔告天下,無數世紳哭得泣不成聲。
他們還有更多的希望。
想改國號,不急,等平定了漠北的叛亂,將會改一個國號。
想要更像一個漢家王朝,不急,皇嫡長子已封燕王……
這對於消息靈通的人而言,更是讓他們喜悅非常。
皇長子真金,自幼受教於姚樞,日以三綱五常、先哲格言熏陶德行;之後,竇默接任師職,以《孝經》啟蒙;劉秉忠之弟子王恂為伴讀,講歷代治亂之理……
便僅說這國號、以及崇尚漢學的儲君,便給了北人對這個初生的帝國其後十余年、數十年的期待。
只要等陛下擊敗叛賊阿裏不哥。
對於他們而言,可以預見的是——
唐亂之後,終於要再出一個天下一統的盛世王朝……
……
“這只是對於你們而言。”
“李節帥可知史?五胡亂華以後,天下何以還有漢制?何以還有隋唐一統之盛世?”賈厚擡手向北面一指,擲地有聲。
這日是元宵節,賈厚又重新抵達漢中,來與李瑕商議劉、李兩家聯姻之事。
但進了府帥大堂,生辰八字還沒交換,賈厚先提及的是天下民心。
此時一句話問出,他根本不等李瑕回答,再開口已是滔滔不絕。
“五胡十六國,諸夏紛亂,人皆相食、白骨遍野,所謂‘千裏無煙爨之氣,華夏無冠帶之人’!何人重振華夏衣冠?非晉室,亦非王、謝之輩風流人物。
先有前秦文昭皇帝苻堅,承石氏之亂,至是戶民殷富,四方略定,廢除胡漢分治,革治漢化,故而五胡雖雲擾,而北方儒統未絕!
後有北魏孝文皇帝元宏,帝以神武纂業,克清禍亂,德濟生民,遷都城、解辮發、襲冕旒、褪氈裘、披龍袞!衣冠號令,華夏同風!
北魏雖裂,先有西魏故而有北周,北周之後方有隋唐!
我且問李節帥一句,若苻堅、元宏非華夏之君,隋唐之法理正統又在何處?
當今陛下,文才武略,遠勝於秦文昭皇帝、魏孝文皇帝。盛世之興,指日可待。
陛下去夷即華,欲定天下之亂,而後,修禮樂、興制度而文之,如何不是華夏正統之君?!”
話到這裏,賈厚心神激蕩,滿臉動容。
李瑕猶坐在那,神情平靜,隨口應了一句。
“那你也叫忽必烈解辮發、褪氈裘、披龍袞、易姓名,徹徹底底當個華夏之君。”
“會的!”賈厚昂首應道。
“會嗎?”李瑕又問。
賈厚袖子重重一摔,語氣鏗鏘有力,道:“只等平定阿裏不哥之叛,陛下便改國號、遷國都、披龍袞、立太子……”
“你想得美。”李瑕打斷道:“我告訴你,忽必烈不會。”
“閣下不知史,妄自揣度吾陛下恢宏氣度!”
“我知劉黑馬祖上是契丹人,賈先生呢?”
李瑕問過之後,復又再問道:“先生是漢人?”
“範陽賈氏!”
“好,你我平心而談幾句,談談我為何說忽必烈不會披龍袞、易姓名。”
李瑕微有些無奈,緩緩道:“因為……他們不再敬畏我們了。”
賈厚一愣。
“前秦、北魏,還有前趙,或許還有遼國,這些胡人對我們有敬畏,他們崇尚漢家文化。五胡十六國、五代十國,他們都知道我們有秦、漢、唐這般的強盛的大王朝。萬邦來朝,誰不心向往之?
然而啊……自宋代以降,他們已經不再尊敬我們了。”
話到這裏,李瑕苦笑了一下,喃喃道:“還尊敬我們什麽呢?喪土求和?
姚樞說的不錯,趙氏自棄中原之地、自毀正統之名、自滅中興之將……
北人歸北、南人歸南,遺禍百年,流毒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