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回程

一束狼煙升起。

李瑕回看了一眼,牽著馬匹,踏上了回程的道路。

他腳上的傷已經裹好,拿樹枝綁著固定著,走路一瘸一拐。

但只能繼續往前走。

馬是不能騎的,路況不適合不說,他牽著的馬背上還馱著巡江手的屍體、掛著幾顆蒙卒首級,其它馬匹則載著傷員。

這一戰巡江手陣亡四十九人,重傷三十余,輕傷則幾乎每個人都有。

斬首六十五級,大半都是在蒙軍潰逃之後殺的,戰陣上一共只殺傷了二三十個蒙軍。

獲馬七十三匹,另還有盔甲、武器等。

其實,蒙軍真正參戰的也就不到四十人,其他人從頭到尾都被擠在小道上。

換作是宋軍精銳,占著天時地利人和,也許能打出全勝,不至於有這麽大的傷亡。

李瑕這邊主要還是新兵,經驗不足……

“李縣尉,我們還得再走快一點。”走在李瑕前面的熊山忽然回頭說道。

“後面的蒙軍會追上來?”

“有可能。”熊山道,“一般來說,探馬也就比大股蒙軍快一日左右,我們打了半日,休整了半日……”

他看著山崖越來越陡,不由感到後怕。

這五尺道每段路是不一樣的,在巖方溝的山谷裏還能擺開地勢與蒙軍一戰,但昨日若直接走,到了前面的鑿道,被蒙軍追上,他們這批人有可能就要死在山裏。

李瑕卻問道:“你認為我們還能伏擊蒙軍嗎?”

熊山一愣,只覺他是瘋了。

“不行。”他堅決道,“李縣尉,我說不上來,但真的不行。”

李瑕聽了,目光落在身前的一匹馬上。

那是一匹蒙古馬,個頭不高,頭大頸短,胸寬鬃長,其貌不揚。

這馬看起來雖不駿,但體魄強健,皮厚毛粗,吃苦耐勞,耐力良好,馱三具屍體以及各種重物都顯得很輕松。

李瑕還看到它們什麽都吃,竹葉也吃、樹皮也啃。

除了蒙古馬之外,蒙軍還帶了其它馬種,一人雙馬,人不必背輜重,好走的地段騎行,難走的地段牽行,行軍速度極快。

再看蒙軍的皮甲,只混了少量的銅鐵,輕巧、堅固。

這種皮甲防禦能力並不鐵甲遜色太多,易於制作、可以拆裝,利於長距離機動,又有防護力,戰時也容易補充。

耐力強的馬、輕便的皮甲,無不在說明這支蒙軍的探馬赤軍擅於長途奔襲。

這次還繳獲了些蒙軍的弓,頑羊角弓,長三尺,弓弦韌性好,遠勝於宋弓。

而在滇南轉戰三年,他們還學會了攀援。

大理、烏蠻諸部被滅,石門關前後的高山大寨被他們拔了一座又一座。

李瑕看過楊果給的情報,對蒙軍在西南的戰法有所了解……比如,兀良合台之子阿術,動不動就“潛師而躍”、“繞出其後”,常為先鋒。

換言之,只要是他李瑕能爬上去的地方,蒙軍也能爬上去。

李瑕能借地勢之利,展開兩百人,擊潰三四十蒙軍,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不是靠地勢就敢埋伏大股人馬……除非有五百精兵。

若有五百精兵,早做準備,備好木石、築成溝壘,倒可以再埋伏一次。

想著這些,李瑕點點頭,道:“你說得不錯,暫時不宜再戰了。我們加快速度,先趕到巡司休整。”

熊山松了口氣,暗道這李縣尉也沒那麽瘋……

……

巖方溝東北方向是高聳的山崖,叫“分水崖”,崖下有條魚頭溪。

魚頭溪在巖方溝時水勢又小又緩,兩邊還有河谷。但在上遊的分水崖,被兩邊懸壁一夾,水勢卻很湍急。

從巖水溝往北,路越走越窄,越走越高。終於走進了懸崖上的鑿道。

鑿道不同於棧道,棧道是在懸崖旁建道路,鑿道則是在懸崖邊“啃”出一條路。

懸崖直聳,腳下是深淵,頭上是巖石。轉頭又能看到對面峭壁上的僰人懸棺。

這路自是十分可怖,算是五尺道上最險的一段。

李瑕一行人來時是從這裏過來的,回去也是要走這裏。

……

又走了兩天,在隊伍最後的巡江手董娃看了看腳下的深淵,忍不住向前面的鮑三問了一句。

“鮑班頭,你這獨眼能看清路嗎?別掉下去了。”

“娘的,來的時候眼睛對著外面。”鮑三捂著小腹,頭也不回,又道:“這往回走,老子只能看到裏面,不好走。”

董娃又問道:“你說我們怎不在這裏伏擊蒙軍?”

“你想死?在這鑿道上打,比得就是誰兇。你能比蒙韃老卒還兇?”

董娃“嘿”了一聲,道:“我們還不兇?不是把蒙韃都給嚇跑了。”

“憨瓜。在巖方溝還能埋伏,能兩百打三十。到了這石頭縫裏,人擺不開,只能一命換一命,能換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