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招惹。”◎

沿著朱紅亭檐縱橫從交錯紋路棲息的麻雀四散, 清脆啼鳴的動靜悠長盤桓。

無人的清曉時分,一點聲音動靜都細微可查, 襯得她最後一句話, 無比熱情的回蕩在這片靜謐的清晨上空。

手腳動作如同初學蹣跚的小孩兒,起起伏伏半天不知究竟該往哪邊兒去,和腦海裏已然萬馬奔騰似的雜亂思緒截然不同。

逢夏真的覺得自己錯了。

她不該仗著沒人就開始胡言亂語沒半點把門兒。

旁人也就算了,偏偏說的還是宋疏遲。

偏偏還給正主逮個正著。

“那個……”

好在華希十分有眼力見的出聲。

“您好, 聞名不如見面, 您就是宋少爺吧, 我是逢夏經紀人, 華希, 很榮幸見到您。”

他回答的聲音很斯文:“您好,宋疏遲。”

談話、反應都很正常, 應該是沒聽見吧?

逢夏輕微松口氣,終於在短時間內完成心理建設, 轉身正面對上那道漆黑深沉的視線。

她努力分辨著, 似乎還是和往常一般溫和優雅, 再瞧不出什麽旁的。

肯定沒聽見。

要嘛聽見了也沒有聽見關鍵詞匯。

理解達到滿分, 逢夏故作鎮定地開口:

“那個……你來是準備……”

宋疏遲:“排練。”

逢夏才注意到他帶了琴盒,小聲道:“其實不用這麽早, 你昨天的飛機才到,不休息一會兒嗎?”

她是因為《繭》編舞實在是太難,練習時間都變得無比珍惜,恨不得一分鐘掰成兩分鐘用。

他忙,原定合排練的時間只有三天, 現在已提前半個月回來了。

更何況在排練一開始, 他早早就音頻錄好發過來了, 以他的水平現場怎麽說都不會出錯,現場演出效果只會錦上添花。

確實沒必要來得這麽早。

宋疏遲微微彎了彎眼,很淺很淡的弧度,卻天然顯得繾綣勾人。

語氣紳士:

“不想讓你一直等。”

這樣的溫和。

更顯得她幾分鐘前胡言亂語的“神魂顛倒”分外離譜。

感覺攻略他的不是她這種“妲己”,怎麽找都得像是個門當戶對的聖潔“仙女”才能聊到一塊兒。

掃去亂七八糟的想法,逢夏輕咳了聲。

“直接開始嗎?華姐要給我錄點花絮,你介意嗎?不會有出鏡的畫面,只有聲音。”

華希也舉了舉手中的攝影機示意。

宋疏遲略一頷首:

“沒事。”

逢夏正在綁頭發,動作熟練地將長發束成丸子頭,露出的眉眼明艷惹眼,未施粉黛,清麗濃顏裏天生帶著些欲氣。

華希猶豫:“畢竟上鏡,化妝嗎?”

“不化,又不是沒素顏過。”逢夏不大在意這些,“開始吧。”

《繭》的樂曲也是新編寫的,只不過是斷斷不能和《魔王》和《24號隨想曲》那種地獄難度的曲子相比的。

《繭》在他的手上演奏,像極滿級大佬在玩新手村的感覺。

華希相機機位對準,紅色錄制鍵在屏幕右上方閃爍跳躍。

逢夏隨音符躍動,低伏蜷縮在薄如蟬翼的月白紗裏。

和錄音版本播放完全不一樣的感覺,琴聲近得像在耳側,栩栩如生的蓬勃生命力。

清亮悠揚的聲音卻在每瀉下一個音符時,如死氣沉沉的千萬斤重擔壓住她的背脊。

好像恐怖電影驚悚前都有的片刻安寧,低低的,隨時被野獸窺伺著,利刃高懸,心跳在稚童一般的音色裏惴惴不安的惶恐。

在這樣的聲音裏,那薄透飄起輕紗,也如死死束縛住她的咽喉心脈的厚重枷鎖。

畫面如繭在腦海裏重演。

像原生家庭的,過小在社會上打拼的被迫成長,像顧澤西對她無時無刻的PUA。

琴聲帶她走過的不再只是舞步,還有她所有義憤難言的委屈和苦楚。

最後一個輕靈琴音落地,薄紗覆臉,呼吸阻隔,她仍不自禁將視線望過去。

連她也說不清為什麽。

似乎,這就是《繭》該跳出來的樣子。

逢夏隨輕紗跌落躺倒在地上,沒急著起身,眼角翻出陣陣酸澀感。

半晌,才在華希如雷滾滾的掌聲裏的猝然回神。

逢夏荒誕地彎了彎唇角,萬分慶幸:

“還好。”

“嗯?”他問。

“還好,你願意為《繭》演奏。”

總有些復雜難辨的情緒,在這樣悠揚起伏的琴聲裏,連心臟都不自覺的追隨而上沉溺其中。

“夏夏,不帶任何濾鏡的說,我覺得這是我見過你跳的最好的舞台,真的很美很好看!”說完,華希微彎了眸,又有些疑惑,“你這舞台陳彥都看不上的話,得找多有名的國際大家來才行吧?”

其實這個問題逢夏也問過,為什麽是她。

陳彥老師說只有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兒,才知道何為用盡全力死不回頭也要破繭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