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我找妙兒◎

張家舅舅再也坐不住了, 他站起來,低頭看一箱子錢:“我說嗎!老陳夫妻倆人這麽好,真要是能原諒, 他們怎麽可能不原諒?搞了半天,你是這種人啊?真當我們鄉下人人窮志短, 只認鈔票不認人啊?”

張家舅舅聲音本來就響, 一激動聲如洪鐘。

同樓層住的都是有錢人,有人去護士台投訴,有人探頭張望。

護士連忙進來, 想要跟他說,又知道他聽不懂粵語, 不過張家舅舅看見人家小姑娘進來,連忙捂住嘴巴。

護士見他理解了她的意思,笑:“麻煩了!”

張家舅舅不好意思地要轉頭要離開,見外甥女婿正走過來:“阿謙!”

昨天就馮學明那個表情,陳至謙就猜到劉襄年今天鐵定不會善罷甘休, 這不舅舅到了劉襄年這裏,他到劉襄年門口:“舅舅,你怎麽在這裏?”

張家舅舅盡量壓低了聲音:“他中午給我送飯菜, 我沒吃, 給他送了回來, 他就叫住我了,說他兩個兒子,一個不在身邊, 一個老早就死掉了, 他生了重病, 我看他又是哭又是嘔吐很可憐, 剛好他讓人找我過來,我本來是想到他這裏來問問,你們之間到底是有什麽矛盾?要不是什麽天大的過節,看在他已經生了這麽重的病,是不是就叫他一聲‘爺爺’,讓他能安心。然後,他很滑稽地拿出一箱子錢出來,跟我說,只要我能讓你叫他,這箱子錢他會送到我家裏去,不會讓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是讓我收了錢,不用管什麽道理,就來勸你?”

已經小中風的高老板,也不怕自己激動地再中風,站門口來樂呵呵看戲。

縱然高老板聽不懂,劉襄年見孫子那張寒著的臉,想想自己昨天跟高老板說的話,一生要面子的他,難受至極,跟這個鄉下佬辯解:“我只是請你幫個忙!一點謝禮的意思。”

“這麽多錢是謝謝嗎?”張家舅舅問,“要是誤會,或者說是我這個老娘舅可以調解的錯誤,那麽事情辦好了,你買上兩斤餅幹兩斤奶糖拎一袋蘋果橘子,來謝謝我這個老娘舅幫忙,才是正常親眷之間的往來。你呢?以為鈔票可以壓死人,是吧?”

雖然鈔票真的會壓死人,想想二三十萬開個刀,張家舅舅就覺得自己這條老命真沒那麽值錢。

陳至謙聽完了舅舅說的話,用高老板能聽懂的粵語說:“劉老先生,我舅舅心善,你跟他說你現在身患重病,沒兒子,他同情你,想要協調,你卻拿出五十萬給他,雖然他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的錢,但是他不是一個見錢眼開的人。我舅舅一直強調講道理,劉老先生,我們還需要從陳婉音開始講起,講道理嗎?陳婉音為了跟你恩斷義絕,情願放棄她父親給她的避風港,毅然回了內地,發生了什麽,你不是早知道了嗎?你請了內地的領導逼著我父母來,我父母是什麽態度,你不是也知道?你知道我的存在,想要收購艾萊電子,逼我認你,我是什麽態度?你也知道。我現在再次跟你說一句,你在我祖母回內地救國之際,與人勾搭成奸,是為背信棄義,你第一個獻工廠給日本人,是為毫無骨氣,作為陳濟蒼的曾孫,陳婉音的孫子再次告訴你,我永遠不會認你。”

陳至謙跟舅舅用劉襄年也聽得懂的崇明話說為什麽不認他。

舅舅聽見他第一個向日本人賣廠子,舅舅轉頭:“別人得癌是倒黴,你是活該。阿謙,我們走!”

高老板看著陳至謙和那個表叔離開,重復那天的話:“這孩子是強,可再強,也要肯叫你‘爺爺’。”

高老板走了,病房裏只剩下他和看護、助理,劉襄年今天是丟人丟到家了。

孫子不肯認,自己養大的外孫也跟自己玩心眼,劉襄年看著手上掛的點滴,他到底是在治療什麽?治療了有什麽用?活著有什麽意思?

劉襄年伸手拔掉手上的針頭,不管手上冒出來的血珠,推開病房門就要往外走,助理追出來:“老板。”

劉襄年等電梯,手垂著,手背上是還沒有完全幹涸的血跡,長廊裏也有他滴落的血跡,看見孫子和那個鄉下佬往這裏來,他看向電梯,卻忍不住瞥向孫子,孫子好像沒看見他似的,徑直往前,沒有給他一絲絲的眼神。

電梯門開了,劉襄年一下子卻邁不開腿,他在為了一個絲毫都不關心自己的孩子,傷心絕望?

身後的助理連忙來勸:“老板,回去吧!還是身體要緊,這個時候您不能倒下。您倒下了,天禾怎麽辦?”

對啊!天禾怎麽辦?劉襄年轉身回去,慢慢地往裏走,孫子不要想了,外孫是個畜生。護士過來重新給他紮針,劉襄年坐在沙發上,閉上眼思來想去,他睜開眼跟助理說:“給雪宜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