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2/2頁)

這話出來張副主任一下子無話可勸。

薛曉靜跟樊琪說:“秦三小姐,你見過的,就是常安裏的呂家好婆呀!”

樊琪努力想,記憶裏確實有一位到老都優雅溫柔的呂家好婆,她說:“呂家好婆還用煤球爐子蒸蛋糕給我吃,她是我見過的好婆裏最最有味道的。原來有這麽個故事啊!”

薛曉靜摸著樊琪的頭發:“你也知道,我們家其實規矩不大的。但是,陳家也好,薛家也好,也算是當年的望族。我們家教育我們從來不在於多少金銀,而是人品的貴重。論人品,在我們夫妻心裏,沒有人能比你奶奶,你爸媽更貴重。當年你奶奶在我家幫傭,至謙的奶奶知道你爺爺患了重病,幫你爺爺請了西醫做了手術,雖然你爺爺沒能活下來。但是這點情分你們一家子一直記掛在心,你們家為了保至謙,在那樣的環境裏,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等到我們回來,拿回了房子,房子那麽大,邀請你爸媽和奶奶住進來,他們卻堅決不肯,一絲絲便宜都不肯占。所以我們夫妻倆跟你爸媽才能相處這麽好。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個類,不是用錢財歸類,而是用志同道合歸類,懂嗎?”

陳媽指桑罵槐,樊琪連連點頭:“我曉得的。”

陳欽賢站起來:“我們家的想法已經講得很清楚了。實在很抱歉,沒有辦法達成劉老先生的心願。”

陳至謙跟他爸爸一起站起來,樊琪挽著薛曉靜的胳膊,陳欽賢跟張副主任說:“張主任,我和愛人,明天下午的航班走,我們學校還沒放暑假,我愛人醫院裏也比較忙。這個事情就到此為止,好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像是給這件事定性為鬧劇。

劉襄年原本身體不好,臉色蒼白,此刻已經變得慘白,他站起來拉住陳欽賢:“思年,我這些年一直牽掛著你和你媽。”

“劉老先生,我在我母親肚子裏去了重慶,在去寶雞的路上母親生下了我,等我回到港城已經是五歲的小朋友,你從啟德機場接我們娘倆到繁園的路上抱過我有二十分鐘?進繁園,您讓我媽看見了什麽?我媽在繁園停留不到十分鐘,後來我們幾乎沒有見過面。幾乎沒有接觸過的兩個人,哪兒來的感情?我有妻有子,兒子都已經結婚了,突然有個爸爸要牽掛我?”

陳欽賢無奈地吐出一口氣,一雙眼變得銳利起來,完全不是剛才學者的溫雅:“麻煩你不要把這一切推到歷史原因上。我母親本該在四六年回到港城之後定居,除了你趁著她不在的時候娶了二房之外,還有港城淪陷,你第一個代表陳家把工廠賣給日本人,讓陳家蒙羞,她才決然而去。如果不是你,她會因為一場高燒而死嗎?如果不是你,我會在天山下做了十幾年的牧羊人嗎?那段歷史在七八年結束了,七九年內地有了第一家港商投資企業,劉老先生如果牽掛的話,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踏入內地,尋找你的牽掛?”

被兒子這麽質問,劉襄年無法在眾人面前說出他這些年內心的煎熬:“思年,你太鉆牛角尖了,那個時候如果不合作,只有死路一條。你怎麽能把你受的苦全歸咎於我身上,如果不是你媽執意要離開港城,你怎麽可能受那麽多苦?”

“是啊!所以同樣在港城,永域的袁老先生被暗殺,袁家人寧願關閉電影公司和報社,也不願意與日本人合作,袁家損失慘重。您卻保留了實力,戰後第一時間恢復。您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是陳婉音的兒子,我們母子一脈相承,喜歡鉆牛角尖。既然道不同,您何必強求。我能做到不恨,但是你卻要我有情,實在是強人所難。相忘於江湖,才是我們之間最好的相處方式。”陳欽賢再次回歸平靜。

陳欽賢夫婦走到張副主任面前:“張主任,家母為社會竭盡所能做貢獻,一生俯仰無愧於天地,身為小輩實在無法看她在九泉之下不安,抱歉!”

了解了前因後果,張副主任不是想勸了,他想罵人,他說:“陳教授,我有數的,請便。”

兒子口口聲聲提及妻子在泉下難安,看著兒子一家往外走,劉襄年退一步跌坐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