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故人(第4/6頁)

崔寄夢輕輕將他推開了些:“我只喝了一小杯,可就算我喝再多酒,你我也不能在街市上拉拉扯扯,萬一旁人看到了怎麽著?”

謝泠舟從諫如流,稍稍往後退:“表妹說得在理,一會到了地方再補些酒。”

“什麽地方?”她又臉紅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

巷口走過一個熟悉人影,是離京數月的趙昭兒,想起方才巷子裏相擁的那一雙人,她垂下眸釋然扯了扯嘴角。

身後忽然有人在喊她:“昭兒表妹!”

趙昭兒回頭,是二表兄,她忙見禮,謝泠嶼卻擺了擺手:“昭兒表妹何時回京,怎未到府上來?祖母都想你了。”

趙昭兒想起家中如今一團糟的情狀,神色暗淡下來,又很快恢復如常:“過幾日便和母親去拜見外祖母。”

寒暄了兩句,謝泠嶼又問:“你可有見到兄長和表妹,方才我們一道出來,後來竟走散了,阿鳶也不知上哪兒去了。”

想著她概是也不知道,便要往巷子那兒去尋,剛轉身就被趙昭兒拉住了:“二表兄,我想起來了,方才好像見到表妹和阿鳶往那邊去了,大表兄應當也在,你去那邊尋吧。”

“兄長在就好。”謝泠嶼放了心,他擔心幾個妹妹走散,“成,我也不去找了,和同僚喝酒去,表妹回見!”

趙昭兒松了口氣,近日因家事心情煩悶,也無心思看燈,索性乘車回了府上,經過書房時,聽到爹娘在爭吵。

趙昭兒皺了皺眉,她和母親才離開短短三個月,父親就養了個外室,人還有了身子,堅持要將人娶進門做平妻,她和母親正因如此才從青州匆匆回京。

她不明白,父親一直潔身自好,與母親伉儷情深,為何忽地性情大變。

趙國公摔門而出,走到門外怒容驟然變成愁容,愴然望著夜空。

忽而見到女兒站在廊下,眼中湧起深深的不舍和痛楚,但很快冷下來,道:“你若懂事,便勸勸你阿娘。”

趙昭兒不予回應,還父親一記冷笑,徑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雪漸漸有下大的趨勢,鵝毛紛紛揚揚,天地間頃刻就白了,寒風呼嘯,將雪從街市吹到深宅大戶裏,再吹到江邊。

江上一艘畫舫上,小窗忽地開了,從窗口探出一只細白的手,輕輕接住落下的雪:“好軟啊,果真不冷。”

從窗口探出另一只手,把那只手輕輕拉了回去,窗再度緊緊閉上。

“喜歡麽?”

崔寄夢欣然點頭:“明日是否可以堆個雪人,堆個團哥兒!”

“夜裏就可以。”謝泠舟將她的手拉過來,放在火爐上烘暖。

這船上很寬敞,若不是畫舫隨水波輕輕搖晃,崔寄夢簡直以為自己是在一間屋子裏,她給自己倒了杯酒,輕輕呷了一口:“雪日飲酒別有一番風味。”

謝泠舟淡淡掀起眼簾:“我方才只是說笑,你還真給自己補上了。”

崔寄夢放下杯,乜了他一眼。

把她的手烘暖後,謝泠舟端起酒杯:“今日除歲,表妹與我共飲一杯,可好?”

崔寄夢自然願意,欲拿起另一杯酒,手卻被他按住了。

酒從他口中被渡過來時,她才明白他又在“咬文嚼字”了,說共飲一杯竟真的是共飲一杯,簡直有辱斯文!

年後將面對的一切煩惱暫且不提,兩杯酒下肚,彼此目光皆是蕩漾,上次吵架後親昵了一回,後來謝泠舟忙了起來,多數時候,崔寄夢也都是羞赧的,連吻都是十余日前的事了。

區區兩杯酒只是個幌子,有了這個理由,一切放縱便可以順理成章。

謝泠舟湊近她耳邊,語氣很是正經:“上次的方子,還想試試麽?”

崔寄夢垂眸:“……可方子沒帶。”

謝泠舟遮住她的眸子,笑:“不礙事,我記住了,一點點告訴你。”

爐火越燒越旺,艙內慢慢燥熱起來了,叫人身上冷汗涔涔。

艙內也落了雪,崔寄夢低垂著眼,眼睜睜看著那雙修長白凈的手捧住那抔雪,捏成各種形狀的雪人,隨即任其化在口中,軟成了一灘水。

還是和上次一樣相對而坐,她偶爾也敢忍著羞,悄悄擡眼看他,這回沒有害怕,真真切切地試了一遍。

江波蕩漾,一波波拍擊在船底,鵝毛似的雪簌簌落在船頂,被艙內傳出的熱意融化成雪水,順著艙頂留下來,落在外頭船舷上,發出細微而隱秘的聲響。

一,二,三……

崔寄夢正數著水滴,耳邊忽然有人啞聲問她,嗓音繾綣:“數到哪兒了?”

“嗯?”她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發覺自己竟在數別的東西,“我……我又忘了。”

謝泠舟咬牙,雙手掐住了她腰肢,“無礙……我陪你一起數。”

他語速和動作皆是很慢,往來時循序漸進,不疾不徐,同她一道數著:“十,二十,三十……九十,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