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三皇子(第2/3頁)

這麽多年來,天子收到過無數的禮物,從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什麽奇珍異寶,他都見過,當然,包括這樣的繡品,後宮女子贈他的不知凡幾,但他從來沒有收到過來自臣子的——

一種微妙的感覺油然而生,他立刻叫東領把手套呈上,方才還平平無奇的東西很快就被天子戴在了手上。

很奇異,明明陳延沒有問過他手的大小,但是就是很貼合,棉布手套十分柔軟、帶著一點清香味道,露出了手指,不甚美觀,但很顯然,這是為了方便。

陳延說著手套粗糙,其實自謙了,至少他戴慣了世間至精之物,也不覺得它會不舒適。

他又一次覺得,此子肖似自己、儒沐自己。

天子之愛,啟於細微。

陛下和顏悅色叫陳延起來,又說:“清遠果真博才,連這個都會了。令朕驚嘆。”

陛下的態度變了,陳延知道,自己這一步又走對了,他坐在棋盤的另一邊,“臣的確更喜愛這些手工制品,小的時候臣就喜歡琢磨豆腐、琢磨一些……”

他找準時機,在天子的腦海裏倒入了一些自己的童年,當然,一切的話語都是精加工過的。

陳延是個擅長講故事的人,精加工的淳樸故事一過,陳延這個形象在陛下的心目中會更加立體。

說著說著,陳延忽然想起昨日,爹說他隱有奸臣之相……現在想想,他此刻不久在做佞臣、奸臣喜歡做的事嗎?媚上。

不過話說到最後,陳延還是為自己表了功,“說來說去,還是女子心靈手巧些。”

“嗯?”陛下落白子,疑問。

“原以為人人會女工,女工之事應不太難才是。”陳延笑道:“未曾想執筆之手執針,這麽不當事,沒大用。”

這話引得天子哈哈了起來,“你啊你啊,男子之手本就是拿筆的,誰同你一樣去碰針,這話傳出去,朕的小陳尚書可要被小娘子恥笑了。”

“臣已有妻室,不怕被恥笑。”他正色。

二人談著談著,話茬子便又到了手套身上,陳延打蛇上棍,很快說出手套原料產自於百理,提到百理,就不免說起了陳延當初在那兒任職的時光。

陳延對於百理是傾注了真感情的,言談訴說中,他的眼眶很快紅了起來,陛下看他神色落寞,一愣,不等問怎麽了,陳延又說:“臣在百理時,始終不忘陛下叮囑。”

“要把百理做好,臣日夜難寐,與陛下通信的日子,陳極高興,總想著快些快些,讓陛下看見百理的變化。”

“清遠怎麽忽然提起這個?”

今日前面發生的所有一切,都是陳延編織的一張君臣魚水情錦繡圖,而今,圖窮——匕現。

他的眼淚落在棋盤上,膝蓋落在了殿內冰涼的地磚上,額頭緊貼於地,“臣昔日總想,陛下怎麽會忽然召臣於百理入京,那時臣與陛下分明說好要等第三個任期——”

這樣的質問之語,令天子蹙眉,將怒。

但事情的轉折來得很快,“是嶽父說,陛下惦念臣,就像是他惦念臣一樣,臣一想,百理事已了,便收拾行囊回京了,又逢祖母之事……”

“臣入京後,感念陛下恩德,臣敢說,滿廷之內無一內臣能和臣一樣,自選官位。”有肯定是有的,反正這會兒他就是天子的唯一,陳延感激涕零,“這一年多來,常伴陛下左右,臣總能想起昔年陛下說,您是君父。”

這是一段極有感情的話,君父。

熟稔的稱呼,讓天子想起了自己最早青睞這個臣子的時候,他說自己是庇佑四海之君,而他是四海之民,是君,亦是君父。

回憶果然最勾動人心,不知什麽時候,一些宮女已經撤離,大太監東領看著陛下的變化,盯著地上的陳大人,內心即驚。

還好,陳大人不是女子。

……

“到底怎麽了,清遠?”成宇帝長長嘆氣,“這樣好的年節,怎的如此傷感?今年百理的收成不也極好?”

他的眼光還是準的,蔣四平是個心機手段能力都不缺的年輕人。

“是,是……”他悲難自抑,但還是清晰的說出了事情的原委,噢,原來是三皇子。

陳延很快口齒清晰的說出了三皇子招攬自己不成,攻擊自己,最後貶低自己:你以為父皇很寵信你嗎?

知道當初父皇怎麽把你調回京了嗎?

“殿下所言實在駭人聽聞……臣,臣何以想過這些,在百理,臣一直供著陛下的信,寺廟內,臣也從不忘給陛下祈福,府內百姓也以為大名百姓,受陛下統禦為榮。”

雖然當年有過這樣的想法,但這樣的事,怎麽能在三皇子的嘴裏出現!

成宇帝即刻火冒三丈,安撫陳延,把他送出了宮門。

當夜,陳延就聽說陛下把三皇子罵了個狗血噴頭,並禁了他一月的足,連帶著貴妃娘娘都吃了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