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入京(第2/3頁)

“情之所至,何談失禮。清遠,此番你回來……”陛下說要談談授他的官位,陳延連連推拒,“陛下,臣此番謝恩後,還要赴江南見祖母,擔職但人不至,恐耽大事,臣惶恐!”

“臣請待明年守喪後,再請陛下授官,臣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他跪在冰冷的石磚之上。

坦白來講,他今日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踩在了陛下十分滿意的點上。

不慕榮利、重情、不貪官,回來了便回來了。

這點子滿意,很快令天氣想起了昔日自己值壯年、平頂朝野內外、肅清貪官時,這孩子效的犬馬之勞。

他是朕真心疼愛、喜歡的小輩,這樣的認知令天子心倏得一軟,終是放寬了心,但這關懷開口:“你也真是,清遠何須計較這個,就是先到不在,後來來了,你也必將是整個衙門最認真的。”

“你便先往江南去,待明年回京,再與朕一敘這六年來,你在百理的趣事。”

“臣遵旨!”

陳延離宮後,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如流水般被送入了陳府中,大家這才驚覺,噢,陳延陳大人回來了,是為舉孝奔喪而來。

千裏奔波,將自己置之度外,以及,他的確很受陛下恩賞,雖在外,仍可稱一句寵臣。

陳延已經回來,想做的已經做好了,姜大人那邊自然就停了手,新的消息也沖去了舊日傳聞,很快,那段不愉快的流言就逐漸消弭於風中了。

如此一遭,讓人覺得好笑,讀書人此生為求名,誰知道呢,風骨清名,也不過虛言。

在京城停了兩三日,陳延沒有聽到陛下對百理的新任命,茵茵打聽到京城這邊有去江南的官船,二人把月兒托付給爹娘,便在九月初,女兒的淚眼之中,踏上了去江南的歸鄉之路。

遠離京城的喧囂,江南水鄉,入目柔軟。

這裏是陳延的故鄉,不過離得太久了,故鄉也變得陌生了起來,只有故鄉的人……不。

故鄉的人,也不是一直都在的。

這是陳延在見到父母、兄弟、叔伯,見到祖母的牌位、祖父的墳塋之後,心頭的第一想。

人,也是會消失的,他的目光掃過親友,最終握緊了茵茵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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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飄飄。

茵茵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麽寒冷的冬天,陳延戲稱這是濕冷,和北方的幹冷完全不同,穿衣服很難抵禦這種攻擊,只有一天到晚提個炭盆才能緩解一二。

這是陳延自入朝以來最放松的三個月,不必思前想後、不比殫精竭慮,身上什麽擔子也沒有,想吃就吃,想喝就喝。

可以出入學堂為夫子,出入酒樓為浪子,出入閑山野水,看冬雪、泛舟府上,與心上人烹酒飲茶,與詩書為伴。

他在這樣的日子裏,逐漸品出了一些閑適,然後忽然明白,為什麽很多人做官做到最後,都歸隱了。

若能放下榮華富貴與權利,這樣也挺不錯。

不過,他還不到這個時候就是了,再等一等……姜家、衛家、陳家,牽一發而動全身,有些地方還需要他。

等到以後——

他收了心,凝望著自己的將來,看著堂兄每日忙忙碌碌,覺得也很好。

值得一提的是,昔年呂夫子和堂兄一起建立的書院已從培養童生考秀才,變到如今是秀才書院裏的佼佼者,江南鄉試的搖籃。

不過,夫子也老了。

這次回來,和陳延談話談的最多的就是呂夫子,因為他年事已高,先前在書院上課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如今腿腳有些不便,書院裏還有一呂姓夫子是他一子侄。

義父曾經是個豁達清明人,但對於生來就聰慧的小兒子是有幾分野望的,奈何近來,小兒子越長越大,讀書愈發不爭氣,像是腦袋裏灌了水,弄得他長籲短嘆。

人有病痛,現在的醫學條件有限,他又日日生氣,加上師娘……師娘亦有些癆病在身上。

他無法去預測年少啟蒙恩人的將來,也不敢去想,只能在現在還有時間的時候,多去看看他們,給予他們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關懷。

呂夫子對自己很了解,常常嘆氣,“老來得子未必佳,我同你師娘怕是不能成為蔭蔽他的樹……”

“我同安哥兒說過,清遠,如今你來了,我也同你說一句,若將來可以,幫我照拂一下他。”

“夫子,若力可及,照看弟弟是我應做的。”

“如此,我便安心了,清遠,路長長,你也寬心,我看你呀,也是個鉆牛角尖的。”他拍拍自己身側的竹椅,“你要曉得,世上沒有什麽事幾全齊美的。”

“做官、做人、做事都一樣,你也沒生個三頭六臂,凡事無愧於心,得盡其力就很好。很多事,你就算將自己高高擡起,逼入絕境,也是做不到的。”

這是先前陳延對呂夫子說完自己的政治理想後,呂夫子給他的答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