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僵持

最後能不能修好

車輪壞掉, 木槿一家沒辦法向前趕路。

一開始時,大家尚且抱有希望,覺得略微修整一下就能再次上路, 哪裏曉得車輪最裏頭車軸和榫卯直接出了問題。

木制車軸瞧著粗糙,裏頭卻盡是精細活。

農家手中很少有現錢置換大物件, 頂多就是花錢買豬肉鹽巴吃用, 至於木板車, 很可能直接用個十幾年甚至幾十年, 木槿家前年才置換的木板車, 在隊伍裏除了剛分家不久的一對小夫妻之外,就屬木槿家的車最新,哪能想到它居然最早罷工。

“下回再讓我遇見張木匠, 一定讓他好瞧!”一向好脾氣的王寶山這下當真生氣了。

也許他氣過了頭,忘記自己已經開始逃荒,至於縣城裏做木匠活的張木匠, 現下還不曉得在何處呢, 往後他們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再次遇見。

眼下瞧著木槿家的車輪一時半會很難修好, 大家沒辦法立刻上路,王寶興敲響手裏的銅鑼, 讓後頭人先歇一歇。

他們晌午才歇息過, 頂多才出發半個多時辰,大太陽頂在頭上, 眾人不免心煩意亂。

——

自從天氣劇烈變化之後, 雖說早上晚上仍然讓人感覺有幾分清冷在, 但等到晌午, 尤其是上午11點到下午三點, 簡直要把人給熱化。

木槿覺得現在的情況有點像前世去過的沙漠, 空氣極度幹旱缺水,晝夜溫差比平時更大,隊伍裏的人和大多數古代平民一樣,為了方便勞動或趕路,身穿短打①,雖然可以避免曬傷,但晌午時難免出一身汗,等到夜間,氣溫再次降低,他們便會在外頭披上一層外袍。

現在恰好是最熱的時間段,加上水源有限,大家不能隨心所欲地飲用水,所以難免疲累浮躁。

好多人又累又熱,連動彈也不想動彈,聽到銅鑼聲,直接坐到木板車旁,把鬥笠摘下來扇風的同時,還不忘記用衣袖擋住裸.露出來的皮膚。

不少年紀小些的孩子,被家裏大人放到木板車底下的陰影中,木板車被放置時,前頭著地,車尾會翹起一塊,放兩三個孩子的話,呆在裏頭並不算擁擠,這主要是大人擔心孩子肌膚嬌嫩,怕在日頭最熱的時候把他們曬傷。

“要是有個樹蔭讓俺乘乘涼就好了。”有人看著周邊一片荒蕪的土色感嘆說。

周邊說個寸草不生並不為過,按理說這時候已經是春夏之交,縱使近兩年老天爺變臉多了些,但總該長點野草才是,結果現在地上倒還殘存著往年的枯草,這種還是沒法子取草根而被剩下的,至於樹木,也有,然而樹皮已經被人剝走,剩下光禿禿的枝幹直愣愣挺在那裏。

所以,想在樹底下乘涼都沒法子。

而木槿家裏,氣氛則尤為緊張,她家牛車壞掉,只能靠家裏幾個成人扛著家當走,這還得去親近些的族人家裏頭借竹筐。

就算王寶興和有糧榔頭肯幫忙運一部分,牛背上還能馱一些,但家裏每個人依舊需要負擔極重的糧食,這勢必會拖累整個隊伍前進的步伐,大夥可能會念著王寶山借糧給自己不說什麽,然而誰也不曉得時間一久還能剩下多少耐心。

如果她家當真長時間拖累隊伍,難免會面臨被丟下的結局。

久病床前無孝子,何況木槿她家還只是族人。

崇武跟抓住最後一棵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抓住冬生的袖子:“冬生哥,你再瞅瞅,能多用幾日是幾日。”

崇武說到最後時,聲音已經接近哀求,他往常就同兄長輪流挑著自家擔子,就這還每日累到腿疼肩膀疼,如果牛車沒有了,家裏頭人人都得背竹筐,別說他和兄長,年老的爹娘和家裏女眷肯定挨不住,到時候一家人能不能全乎走到最後都不一定。一想到此處,崇武就止不住害怕。

木槿也在一旁說:“是啊,能多用一日是一日,哪怕多用個十天半個月也好啊。”

家裏糧食家當這樣多,如果牛車當真報廢,肯定沒辦法維持現在的前進速度,如果能把車修好,跟救自己一家人的命差不離。

冬生看著眼前的木輪,他連個正經木匠都算不上,不過早幾年跟著木匠做了半年學徒,能夠打個凳子椅子而已,車軸上的活太精細,除非跟張木匠一樣專門做木板車或者有些資歷的老木匠才能修補好,至於他,則非常困難。

這要是冬生自己家的東西,他指不定就上手拆卸一番,反正已經不行,還不如搏他一搏。然而這是旁人家裏的,一旦拆完修不好,難免怪罪到自己身上,所以冬生遲遲不敢上手。

當然,冬生的擔憂不無道理。

從前村裏頭有個小媳婦生孩子難產,外頭大雪封山,來不及去外頭請產婆,小媳婦自己頭上又沒有婆婆,所以請村裏頭一個孩子多的婦人過去幫襯,人命當天的關頭,兩邊還是同族之人,婦人硬著頭皮上去幫襯,結果小媳婦沒挨住,連人帶孩子一起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