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贈藥(第2/2頁)

她搪塞道:“我去娘那裏拿東西。”

崇文把他在柳橋村看到的景象一五一十跟王寶興說起,連王寶興都被唬了一跳。

柳橋村多數人家姓柳,情況跟他們王家村一樣,大多同姓人家都有或近或遠的親緣關系,剩下一些異姓人家因為人數比較少,很難跟擰成一股繩的大姓比。

而那位錢大夫在柳橋村就屬於小戶。

他家有三畝地,再加上十裏八鄉都靠他診病,雖算不上大富大貴,可也吃喝不愁。

糧食剛漲價那會兒,錢大夫就囤下一批夠自家人用的糧食,他買糧的時間應該比木槿還要早半個月。

災荒到來之後,全村人都吃不上飯,錢大夫一家人卻滿面紅光,一眼就被看出家裏有糧來,餓得受不住的村民剛開始只求著給自己一碗飯,後面居然直接開始搶。

要在穿越之前,木槿或許還會質疑有沒有飯吃怎麽還能從臉上看出來。

其實還真可以。

吃觀音土這種太明顯會大肚子的先不提,吃草根樹皮的跟吃糧食的人幾乎一眼就能被人家看出來。那等吃草根樹皮臉上會發黃甚至面色灰敗,吃糧食的人一般臉色會好一些。

搶糧食的都是柳氏宗族裏的人,因為宗族勢力大,錢大夫一家搶不過,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家糧庫被搬空。

說是糧庫,其實裏面就只有不到一千斤糧食,勉勉強強夠自家一大家子用而已。

柳橋村人數比王家村要多上一倍,那些糧食在柳橋村壓根不夠分的。

錢大夫家卻因為這個而徹底失去活下去的倚仗。

一開始還好,他們還能找到草根樹皮,後面甚至把家裏的草藥都磨成粉或者煮著吃掉。

沒有糧食的錢大夫夫婦苦苦支撐一個多月後居然生生餓死。

他們的獨子忍著悲痛把夫婦二人下葬,其實就是挖個坑埋掉,他家現在連買棺材的錢都沒有。

可誰想到柳橋村那些殺千刀的,居然還不肯放過他家。

有那等混賬居然趁錢大夫夫婦剛下葬身體尚未腐爛,當夜把二人從墳裏給挖出來。

王寶興跟木槿都明白崇文話裏的未竟之意。

饑荒年間把人挖出來除開做口糧之外還能做什麽?

在栓柱家裏時,怕栓柱媳婦多想,崇文不敢把話說完,現在離開以後他終於把自己憋在心裏的東西都說出來。

崇文平日裏表現穩重,但他到底只有二十出頭,見到柳橋村的慘象之後,現在腿還哆嗦著。

比起王家村,柳橋村地少人多,而且土地極其貧瘠,在他們看來,錢大夫這種有余錢買糧食的人就算富戶,不搶他家還能搶誰家?

“他們……還剩下多少人?”

崇文說,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人口了。他去柳橋村一趟,在村裏看到的都是餓的眼冒綠光的青壯年,幾乎沒再見到老人孩子。

“還有幾個人,我見著面熟,應該是前幾個月來咱村搶過糧食,那幾人鬼鬼祟祟的,紅著眼,嘴角上還長著一串串大火泡,不知道是不是得病了。”

那群人看著都沒個人樣,眼睛紅彤彤的,嘴上還掛著大大的燎泡,形狀可怖。

王寶興拄著拐杖,差點倒下去。

這哪裏是得病,分明吃多人肉之後身上上火。

家去之後,王寶興跟王寶山說起,崇文才知道那群人吃的是人肉。

他腿抖得更厲害,木槿扶他坐下時,他身子甚至僵硬著。

“二伯,那咱兩家可怎麽辦是好?”崇文顫抖著問。

村裏人家家有糧,但他們手裏的糧食估計只能撐到過年,混著草根樹皮儉省吃,最多最多到開春。

只有他們兩家地多收的糧食也多,這些村裏人都見過的。

現在大夥有糧,各自過各自的日子。可是一旦糧食耗光,人在饑餓的驅使之下什麽事情都做的出來,錢大夫家就是前車之鑒。

因為父親王寶山沒主見,崇文小小年紀就能當半個家。

雖然銀錢還攥在王寶山夫婦手裏,但他們一到大事上總會習慣性問問崇文的意見。

這就導致崇文凡事都喜歡多想。

大家都看向王寶興的方向。

“若真到那副田地,總歸命重要,糧食總還會再有的。”

他這是準備村裏缺糧時把糧食接濟大家保平安。

木槿跟王寶興想到了一處,她原本還覺得他們會死死捂住糧食不放的。

作者有話說:

關於文裏出現好幾次的“勉強夠家裏人吃”,這個由於每家人人口不同、儉省程度不同、是否添加草根樹皮而具有一定差異。

比如錢大夫一千斤糧食勉強夠吃,是指他們只吃糧食,不添加樹皮草根,而榔頭家四百斤不到勉強活命是添加草根樹皮,只吃五成飽餓不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