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一更君(第3/4頁)

當時薛放的雙手已經傷痕累累,血肉外翻,慘不忍睹。

那人眉頭緊鎖,先拿出一個亞腰葫蘆,打開塞子,送到薛放嘴邊:“喝。”

薛放擡眸看了他一眼,聞到了濃烈的酒氣,他張口,咕嘟咕嘟喝了半個葫蘆。

那獵人把剩下的酒水倒在他的雙手上,以及腿上的傷口處。

雖然薛放先喝了酒,但倒酒的瞬間,就仿佛有無數小刀子在淩遲他的肉,頓時疼得半是暈厥,額頭上的冷汗刷地冒了出來。

那獵人見他雖然疼極,卻咬緊牙關一聲不響,不由詫異,卻也暗暗佩服。

便從腰間的鹿皮囊中掏出些藥草粉末,給薛放敷在手上,又包紮起來。

他大概是留意到薛放腿上傷口處的血色不太對,嗅了嗅,用塗溫語嘀咕了一句什麽,從鹿皮袋裏找出一個小包,打開後是赤紅的粉末。

獵人猶豫了會兒,挑了一指甲,喂到了薛放嘴裏。

也許是因為喝了烈酒的緣故,又或者是傷口惡化,薛放昏昏沉沉,發起熱來。

朦朧中他覺著自己被人搬動,他拼命睜眼想看看那是誰,是敵是友,但現在他實在是從裏到外的精力耗透,更加上病痛折磨,竟無法自主。

等醒來之時,天已經黑了。

他發現自己在一處奇怪的所在,不是屋子,而是一處不大的半圓的帳子中。

地上有幾根燒紅的枯木,上面一個鍋子,裏頭熱氣騰騰地煮著一條魚,散發著奇怪的香味。

而在他面前,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塗溫族婦人,看他醒了,便向外叫了聲。

不多時,之前救了薛放的那個兔毛帽子的年長者走了進來,端詳了會兒他的臉色,又摸摸他的額頭:“已經不燙了。”

薛放爬起來,卻難免碰到了手上的傷。

那獵人道:“不要動,你受的傷很重,要好好地休養。”

婦人在旁也嘀咕了幾聲,仿佛附和,又搖頭。

獵人卻點點頭,對薛放道:“你是一個人翻過圖興山的?”

他說的是大周的官話,雖然有些生硬。

薛放道:“是,您老人家又如何稱呼?是您救了我?”

那獵人的眼神有些奇異:“你不是北原人。”

薛放一笑:“我當然不是。”

獵人道:“那你是誰,為什麽要一個人翻圖興山,難道沒有人告訴你,那是很危險的麽?”

“我要到夏州去,十萬火急,丹溪河過不去,只能如此了。”薛放看出他並無敵意,所以照實說。

圖興山這一片,是塗溫族的人行動的地方。本來冬日的話,他們在南丹溪河上自由來往。

只是數天前,丹溪河突然起了皸裂紋,起初還有人敢大膽來回,但很快就不能過人了,冰成了冰塊,冰塊變作流淩。

那天,胥烈等人帶薛放在河對面的南驛休息的時候,一個塗溫族的獵人察覺,他們這些人自然都是嗅覺眼力皆極靈敏的,雖不曾看見胥烈跟薛放,但從金環跟摩天侍他們的做派氣質,看出不是大周人,多半來自北原,立刻示警。

他們族內自有一套傳信的法子,老獵人雖在丹溪河這邊,卻也看到了警示。

那天晚上,老獵人十分警惕,他發現圖興山的方向,禿鷲們似乎有異常的騷動,而且傳來豹子的吼叫。

這圖興山的豹子,為王的是一只極大的公雪豹,只不過因為有了崽子,這公雪豹就把領地給了那帶崽的母雪豹,自己卻離的遠遠地另尋地盤去了。

可昨夜,老獵人卻聽見了久違的公雪豹的叫聲。

他本來懷疑是北原人想翻過圖興山,一夜難眠,次日天不亮便爬上去看究竟,誰知正遇到了薛放。

老獵人埋伏著,打量薛放不像是北原人,只是震驚於他的身手跟毅力,猶豫再三,才在最後關頭將他救了。

此刻老獵人細細端詳薛放的臉:“你……姓薛嗎?”

薛放很訝異:“您老人家怎麽知道?”

老獵人眼睛微睜:“你是不是有個哥哥?”

薛放屏住呼吸,更加震驚:“你、你認識我哥哥?”

老獵人先是極驚喜,繼而輕輕地嘆了口氣。他回頭看向那婦人,用塗溫語說道:“這是少將軍的弟弟,最近在定北城任督軍的。”

老婦人一驚,把手中的毛皮放下,湊近細看薛放:“是有些像,真的嗎?”

“就是他了,我看他翻山的時候就覺著像了,除了少將軍,誰還有那樣的膽氣呢?”

老婦人聽著,眼眶微紅,口中喃喃道:“天神保佑!竟然會讓我們遇到少將軍的兄弟。”

後來薛放才知道,原來當初薛靖駐守定北城的時候,他是個閑不住的,在沒有戰事的時候,除了定北城,四處遊走,有一日便過了南丹溪河。

這塗溫族人以漁獵為生,因為這塊地方處於鄂極國、北原跟大周交接之處,鄂極國的人常來襲擾,那天薛靖經過這裏,正有一隊鄂極國的士兵越過邊境,跑到這裏肆意燒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