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二更君(第4/6頁)

她本預計這老虎定會有所反應,誰知那傷口已經到了兩指寬的距離,老虎竟像是絲毫不曾察覺。

薛放低聲道:“它不疼?”

楊儀下刀時候特意避開老虎腹部血管位置,故而不至於讓它受創太甚,倒是有膿血流出:“它應該知道咱們在救它……而且,這裏被它啃咬的已經潰爛,這疼自然比刀劃更狠,假如今日它不來求助,不出幾天,只怕它自己就會把這肚子啃爛了,那時候也只有一個死。”

薛放深深吸氣,看著白老虎道:“你是真成精了啊。”

楊儀切開老虎的肚皮,手順著那硬塊所在方向探摸,果真在老虎肚皮上找到一團癰瘤,幸而不是生在臟器上。

老虎哼唧了聲,碩大的前掌在地上輕輕地蹬動。

薛放越發不敢放松,甚至不敢再跟楊儀說話,只管盯著老虎。

耳畔只聽到細微的吱吱響聲,像是刀子割肉,而那老虎不住地哼哼,前掌把地上已經推出了一個人頭大小的坑,卻竟沒有發狂暴起。

老虎的哼哼伴隨這刀子嗤嗤的聲音,兩人一個緊張萬分,一個心無旁騖,遠處還有一堆瞪著眼望著此處的。

不知多了多久,薛放耳畔的“嗤嗤”聲響停了。

他正想去看看如何,楊儀道:“我的傷藥在馬幫的時候都用光了,旅帥可有?”

薛放回頭,卻見地上放著一個大如鵝卵的圓東西,泛著惡紫之色,他按捺震驚揚聲叫人。

一個大膽的副官送了藥過來,那白老虎閉著眼睛,眼皮都沒動。

楊儀將藥粉撒在它傷口內外,又自搭帕裏翻出了一卷白色略硬的細絲。

薛放瞅了一眼那圓紫之物:“就是這個東西作祟?你拿的這又是什麽?怎麽不像是尋常的絲線。”

楊儀穿針引線:“這是桑白皮制成的,桑白皮涼血消腫,對傷口有好處,以後也免了拆線。”

噗噗,她飛快地開始給老虎縫合。

薛放道:“你這女紅的本事倒也出色。”

他本是隨口一句。

楊儀的手隨著一抖,卻並未停下。

薛放看出她的不自在,忙亡羊補牢地說:“這老虎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肚子上給你留下這個記號,怪好看的。”

楊儀一笑,鼻尖的汗隨之灑落。

薛放看在眼裏,挽起自己的袖子要去給她擦,還沒碰到她的臉突然又意識到這行為太過了。

他忙轉過身不再看楊儀,只望著面前的老虎。

卻見白老虎眯著眼睛,經過方才那番苦痛折磨,此刻的白老虎,卻仿佛透出幾分安詳坦然,似乎知道自己求的人已經幫它解決了心腹大患,它終於可以安心睡一會兒了。

等楊儀終於把線尾系好,她已經跪不住了,直接跌坐地上。

薛放扶住她:“好了?”

楊儀點點頭,卻望著那老虎,那白老虎正也慢慢擡頭回望著她,藍色的眼珠裏流露幾分恬然安詳。

白老虎站起來,起初還打了個趔趄,但很快它邁步往旁邊溝谷裏走去,將沒入草叢中前,它又回頭看了一眼。

薛放擋著楊儀,直到那老虎徹底離開,才將她抱起來。

此刻隊伍之中,眾人都見了這一幕,簡直宛如神跡,斧頭最為激動:“我我,要不是親眼所見,打死我也不相信,等回了京內說給那些人知道,怕不把他們嚇死。”

薛放只叫拿了水囊過來,倒水給楊儀喝,又給她沖手上的血跡。

楊儀身上都已經濕透,兩條腿因為跪的太久也麻木了,鎖子甲披在身上,猶如一面漁網。

薛放看著她濕淋淋的頭發跟臉容,再加上這碩大的鎖子甲罩住,竟覺著這有點像是被人用網撈上來的……鮫人。

甚美。

時候不早,隊伍重新向前出發,約莫走了一個時辰,卻驚見前方路上,不知為何竟有許多大石跟斷折的樹擋著,擡頭看,像是從山崖上掉下來的。

此刻天色微黑,這些東西一時間顯然挪不開,正打算不如原地安置,等明日再做打算,遠遠地卻仿佛有樂聲傳來。

薛放命人去探查,不多時那小兵回來,跪地道:“旅帥,原來旁邊就是俇族的村寨,他們今晚要娶親,正擺宴席。”

薛放正覺著楊儀為那老虎殫精竭慮,在此處安營他們是不妨事,對她卻不甚妥當。聞言道:“正好去借宿。”

於是大家轉道,從旁側小道而行,不到兩刻鐘便到了村寨,只見前方火光點點,一路綿延,伴隨樂聲,猶如誤入桃花源。

正走著,前方有人喝道:“什麽人!”

前鋒上前報說:“酈陽巡檢司薛旅帥,打此地經過,前方大石擋住路不得行,在此借宿一宿。”

出聲的正是本地寨民,聽他們說“巡檢司”,臉色便不大好。

薛放縱馬上前:“怎麽了?”

忽然又有幾個寨民走來,為首是個白須老者,喝退那兩人,向著薛放行禮道:“不知道官爺來到小寨,請進內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