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2/3頁)

她那院子裏花兒種的少,藥草之類的卻有幾味,尤其是東邊籬笆旁,一大片的薄荷草,郁郁蔥蔥,每日必用。

十七郎見楊儀舉手要去切那屍首,一時顧不上跟她爭辯,勉為其難將一片葉子送入口中,微微一咂,果真有一股清爽之氣在舌尖發散,將他方才那點燥熱驅退不少。

“你……”十七郎剛要開口,見楊儀已經落刀。

她的手很穩,簡直比屠夫的還要穩,也可能是他的匕首鋒利,屍首傷口下很快被劃開。

楊儀的眉心卻皺了幾分,她把匕首放在旁邊,小心翼翼又去掰那猴屍的手,這次,手確實往外移動了些。

十七郎聽見她輕輕吸氣的聲音。

“發現了什麽?”

楊儀握著那猴屍的手,被牽引出來的手上沾著血,看著越發瘆人。

她屏息:“這實在太過詭異。”

原來那屍首的手,竟是自胸前傷口透入,死死地捏住了它的心!

之前楊儀之所以拉不出這只手來,正是因為這手連著心臟,如今切口大了些,手被一拽,那心也跟著往外挪動了幾分。

十七郎照面看見,牙關一緊,薄荷葉子給咬碎,舌尖上便多了幾分辛辣:“它是真的要把自個兒的心掏出來?”

倘若剛才他替楊儀去拽,手是能拽出來的,可這五臟六腑只怕也要跟著排隊壯觀而出了。

幸虧不曾輕舉妄動。

楊儀指了指傷口處:“官爺有沒有發現,我方才切開這傷處,並沒有血流出。”

十七郎道:“不用你說,方才在河邊我便知道,它身上已經沒多少血了。畢竟這般的傷,它又在高處,早該鮮血橫流,可地上跟石頭上只有少數血跡。”

楊儀沒想到他看著粗豪,竟也觀察入微:“可是,官爺不覺著更奇怪了麽?從河道到巖石的痕跡,也沒有多少血,那就是說它的血是在河水中幾乎流盡了的,但如果傷到這種程度又失血過度,它怎可能爬上河岸,甚至爬到巖石上?”

十七郎頷首:“但也不可能是有人把它放上去的,河道上的痕跡很清晰,爪印鮮明,且靠近河岸的地方,並沒有人的足印,可見絕非是有人將它從河裏撈出來的。”

而且十七郎心裏清楚,此事未必是人力所為,假如真的有人殺了這猴子,得先放血,又偽造地上爬行的痕跡,還得免去自個兒的腳印,與此同時,也要冒著被村民看見的危險,那這兇手多半是個瘋子。

可如今的種種痕跡所指,都是這猴子自己爬上來的,但既然失血過度又是致命傷,它又是怎麽爬過河道爬上巖石的。

石桌底下的豆子忽然嗚咽了兩聲,慢慢把嘴貼在地上。

十七郎歪頭看了看狗子,又看向楊儀:“說來你這狗是怎麽回事,為何總跟著這猴兒?”

楊儀正在端量猴屍捏住的那顆心臟,未曾回答。

十七郎把嘴裏的那點薄荷咽下去:“你確定這是個人?”

楊儀道:“對於尋常之人來說,外形自然無法分辨,可是臟器是不同的,比如人心跟……”她正說著,突然意識到周圍靜得可怕。

楊儀後知後覺地看向正緊緊盯著自己的十七郎,避開他洞察幽微似的眼神,改口道:“其實要分辨也不難,最直接的,是人跟猴類的一個區別。”

“區別?”

楊儀將手輕輕摁在屍首的下頜處:“人有腮,而猴類並無,但猴子有一處嗉囊,可以儲存吃食,官爺只看此處就知道了。這具屍首,沒有嗉囊,腮卻很明顯。”

他要不信,去找一只真正的猿猴來比對就知道了。

被楊儀指點,十七郎湊近檢看,隨口似的問:“你知道的挺多,哪學的。”

“早先讀過幾本……醫書而已。”

他仿佛一笑:“可你的手法,不像是只讀過書那麽簡單。”

楊儀垂眸,然後她道:“方才官爺問我,豆子為何會跟著這猴兒,我忽然想起一事。”

十七郎知道她在轉移話題,卻並未說破:“何事?”

楊儀道:“豆子是我來到蓉塘後撿來的,它原來的主人也是蓉塘村中人,後來,他們的兒子在一次廟會中走失,遍尋不著,那家人為找孩子,瘋的瘋,死的死,剩下的人便搬走了,便沒人再管豆子。”

十七郎難掩眼中的愕然:“你說那走失了的孩童……”他盯著那僵臥的猴屍,打住,喉中的薄荷葉泛起些許苦澀。

楊儀仰頭看天:“據說當時孩子走失的時候,就是在這龍王廟裏玩耍,不知真假。”

一陣風來,把龍王廟墻角的一棵銀杏樹吹的嘩嘩作響,有幾枚葉子隨風滾落,向著此處掠來。

楊儀回頭看向十七郎,卻見這虬髯劍眉的男子盯著石桌上的猴屍,他的唇間吮著半片薄荷葉片,不知是否在磨牙,葉子隨著上下微動,翠綠的葉片跟烏黑的胡須交相輝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