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據村裏的人說它有時候會消失很長時間,在大家以為它死了的時候它卻又回來了,每次回來都是臟兮兮好像快不行了的模樣。

楊儀撿到豆子的時候,它的兩條後腿都斷了,瘦的兩側肋骨都突了出來,歷歷可數。

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只等豆子死了埋了就是。

楊儀把豆子抱了回去,去腐肉,接斷骨,她只是想試一試,誰知豆子竟給她救了回來。

此時見豆子不在,楊儀不以為意,只想自己做好了粥只怕它就回來了。

可等到太陽升起,她都打完了一套八段錦,豆子還是沒有出現。

楊儀正想著要不要出去找一找,就聽見籬笆外亂糟糟的腳步聲,門還沒開,有孩童叫道:“先生,先生!您快去瞧瞧吧,有人要打死豆子呢!”

小清河畔,十數個村民遠遠地站著,指指點點,神情惶恐不安。

靠近清河,卻站著幾個官兵模樣的漢子,正大聲呵斥,夾雜著激烈的犬吠。

“先生,就在那裏!您看!”領路的孩子叫做光兒,是楊儀在蓉塘所教的小童之一,他跑了個來回,鼻尖上冒出了汗珠。

楊儀被拉扯著緊走了一陣,此刻胸口翻騰,呼吸困難,她不敢止步,只忙從袖中掏出一方手帕,掩著口鼻咳嗽了兩聲。

這會兒河畔的村民也看到了楊儀,有人忙道:“楊先生來了!”又回頭沖著那些官兵們求說:“這狗子就是這位楊先生養的,是有主兒的,可殺不得呢。”

楊儀隱隱地看見豆子正跟兩名官兵狂吠,又聽見一個“殺”字,忍著咳嗽自村民中穿了過去:“豆子過來……”

黑犬聽到楊儀的呼喚,果真停了吠叫,刷地跑到了她的身旁。

兩名官兵回頭瞅向楊儀,其中一個哼道:“這狗是你的?”

她微微俯身:“確是在下的。”

“既然是你的,就好生看著,別放出來亂吠亂呼,阻礙公務。”

“是,對不住……咳,我立刻帶它離開便是。”

她的相貌清秀,言談溫文,又天生一副病弱樣子,兩名官兵倒也沒心思跟她計較,一揮手便要轉身。

不料就在這時,豆子又叫起來,它撒腿向前奔去,趕到官兵之前,沖著對方呲牙咆哮。

楊儀大吃一驚,不料豆子竟如此反常。

其中一個官兵已經拔出了腰刀:“狗日的!當老爺們的刀是吃素的!”

“官爺……請,咳咳……”她的話還沒說完,便咳個不停:“高、高擡……”

正在這時,有個聲音從身後響起,似笑非笑地:“高高高……高擡貴手是麽?”

楊儀回身,卻驀然屏息。

身後來人竟極為高大,身材頎長,莫說是比她,更比本地之人都高上許多,於在場眾人面前,簡直是鶴立雞群。

他身穿棉白布蠟染的暗藍色圓領袍,臉上卻是一副煞氣十足的虬髯,從腮邊到下頜,幾乎半張臉都被胡須吞沒了,叫人看不清他的本來面目,可是一雙眼睛卻非常的亮,被這雙眼睛盯著的人,會讓人有一種三魂七魄都被閃電照徹的感覺。

男子用這雙不怒自威的眸子掃了楊儀一眼,然後走向前方:“叫你們過來巡過就走,在此跟一只狗子較勁,你們是沒事兒幹了?”

話音剛落,他皺眉:“那……是何物?”

兩名士兵見這男子來到,早慌得退向兩邊,其中一個忙道:“十七郎,我們正是為了這個才耽誤了……村民們說此物無緣無故出現在這兒不是好兆頭,我們就想著將它拿走扔了,不料這狗子不知哪裏跑出來找晦氣。”

楊儀見這叫十七郎的男子並無他意,正也跟著看了過來,此時十七郎正走前了一步,官差讓路,前方再無遮蔽。

而士兵們口中的“此物”,正是一只死在了巖石上的猴子,它濕淋淋地蜷縮在那裏,身下滲出些許血漬。

有村民小聲嘀咕:“這幸而是白天,若是晚上見了,豈不把人嚇死?”

“剛才天不亮我看到,還以為是哪家的娃兒……嘖,真真驚死個人。”

十七郎皺皺眉:“怪事,這猴子怎麽像是從河那邊遊過來的,不,或是落水而已。”他回頭看向楊儀,卻見她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那死去的猴子,臉色卻極其怪異。

“你……”十七郎指了指楊儀:“把你的狗帶走,還若攪鬧,便立殺之。”

楊儀回過神來,帕子遮住唇微微低頭:“是。”

十七郎又吩咐:“把這猿猴拿去燒了。麻利些。”

楊儀的唇動了動,卻沒出聲。

豆子眼巴巴地望著她,然後又向著那巖石上的猴子叫了兩聲。

十七郎的目光瞥了過來。

“走吧,”楊儀低低地,臉上卻是一副極其怪異的表情,像是恐懼,又像是痛苦,只喃喃地:“走吧。”

她像是在喚豆子,也像是在勸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