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山中歲月無亂離(第2/3頁)

杜教授不免跟珍卿提起來,說她生母雲慧懷過四個孩子,每一次的妊娠反應都嚴重,常常嘔到水米難以下咽。提起原配妻子當年的羸弱之態,杜教授真正傷感又遺憾,說他年輕時渾渾噩噩也窮窘,不曉得女人生育的辛苦,自謂對妻子尚還體貼,人過中年才知她擔待了太少,說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啊。

不過珍卿也許是被照料得好,物質條件優越,家庭生活順心,事業上也說不上大坎坷,她的妊娠反應一直不似生母嚴重。只是這種程度她都覺得辛苦,回想生母當年的坎坷情狀,想起來不免唏噓一番……

自從暑假公布懷孕的消息,珍卿陸續收到滕將軍許多禮物。除了絲絹棉麻綢紗緞子等好布料,還有燕窩、阿膠、人參等貴重藥材,都是用心挑選的上等禮品。他們當兵的私離駐地是大罪,滕將軍趁著到應天述職的機會,連夜跑到海寧想瞧一瞧珍卿,來時已是後半夜不便擾她一家,據說他在花山別墅外面等了一夜,到翌日早上才派人悄悄進來通知,珍卿夫婦才曉得滕將軍來了。

杜教授和杜太爺同在花山,三哥陪珍卿到別墅區的東邊,見了面目上更見風霜的滕將軍。珍卿對他已談不上強烈的厭惡,但是兩人坐在涼亭下石桌的一方,簡單寒暄後便都沒有別的話。

珍卿沒辦法叫他一聲爹或父親,滕將軍看見她就下意識地搓手,默然良久,才歡喜無限地說了一句:“你如今也當娘了。”然後怔怔地看她許久,一個魁梧胖大的軍漢忽然就捂著臉哭了。

珍卿心裏對他的感情很復雜,她不想聽他說任何他跟她媽的事,任何隱有所指引人聯想的話,珍卿聽到都會覺得非常不適。可是看這個兩鬢斑白的老人,哭到傷心之極難以自禁,也也覺到難以言說的心酸。

滕將軍要馬上趕回他的駐地冀州,珍卿最終沒說一句甜心暖意的話,滕將軍依依不舍又很倉促地走了。

三哥扶著珍卿目送車子遠去,看她的復雜神情就知道,她對這個所謂的生父情緒復雜。

三哥示意珍卿觀賞花山的清晨,珍卿也依著他的引導,借欣賞美景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要說花山之景在海寧郊景中,絕對是屬一屬二的存在,只見那:

綠樹陰外紅錦雲,關關水鳥動清晨。農人似喜還惆悵,涼風怡人雨禍人。

珍卿挽著三哥慢慢往回走,問道:“三哥想過見見你父親嗎?”三哥看著天邊濃密的朝霞:“他的好跟他的不好,糅合一團留在記憶中,恨的時候還想去看,不恨的時候就不想看了。”

珍卿看姹紫嫣紅、濕翠迷人的花山,拉著三哥說道:“其實什麽都不想,一切煩惱就全消了。可這得先做到一個‘靜’字,若能上山頂普賢院上一住,真是再清靜沒有的了。”三哥無奈看看山上,莞爾一笑道:“你難道想爬山?可你如今不能太勞累。嗯,倒可以坐轎椅子上去。不巧馬上就有大雨了,現在上去也不妥。再說佛寺裏不能見葷腥,把食材廚師帶上去又是不妥。”珍卿聳聳肩也沒那麽執著。

走到他們家的別墅門口,三哥溫柔地跟珍卿說:“你要是真想清靜,等你坐胎穩了,我們可到江州的園林小住。不過,年久失修的園子也不好住,在園子裏得用上木制的馬桶,還要找專門倒夜香的。要住園子得找修繕得當的,最好更衣洗漱也方便,我叫人去江州留心一番,也許今年冬天可去住一住。”

三哥跟珍卿到房裏補覺,還沒睡著的時候,珍卿忽然坐起來問他一個問題:“三哥,你想沒想過賣掉花山別墅的股份?”陸浩雲微微驚詫地看著她,暗想她難道察覺了得什麽。其實,蜀州嶽子璋先生那投資太大,資金已經供應不上,他是在考慮幫嶽先生籌措資金。看來看去其他產業不好變賣,也就是在花山別墅旅遊區所持的股份,賣出去可以兌出來不少資金。可他不過才動起這個念頭,尚且不曾跟母親商量過,小妹怎麽就察覺到了呢?

他暫且不動聲色地問她:“為什麽突然這麽想?”珍卿無奈地長嘆著:“說起來也是老生長談,萬一有一天海寧不保,謝公館多少產業都要折在這裏,能變現一些就變現一些吧。”三哥又暗暗驚詫地瞅她半天,聲音放得很輕柔地試問:“會不會是你杞人憂天?”

珍卿對這個話題真是麻木了,完全沒有爭論高下的意思:“就算不考量外患,想想內憂也好啊。按照當局的印錢趨勢,中國的錢只會越來越不值錢,與其把一切放著白白貶值,倒不如現在兌現出來做些實益的事,比如說教育、民生、慈善之類……。”

陸浩雲聽她如此說來,倒自愧瞞著他與嶽先生合作的事,便慢慢地告訴她,嶽先生在蜀州擇一僻地投資銑牙廠,地處偏僻便有許多基礎設施要從無到有,譬如交通、水電、衛生所、學校等等,多少事都要從零開始規劃。不過這些基礎設施建設起來,也能造福當地百姓的生活和工作。憂國憂民的嶽先生說是投資商業,也相當於是在變相地做慈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