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陸三哥的煩心事(第3/4頁)

果然見小客廳裏,桌上一個托盤裏,放著一只大洋酒瓶子,在燈光下面,那酒液是晶燦的琥珀色。

坐在桌旁的三哥,他手裏高腳杯中的液體,也是這樣晶燦的琥珀色。

珍卿曉得這種酒,這是烈性的白蘭地。

她心裏漫上一個念頭,難不成還真在借酒消愁?不至於吧?

三哥穿著白色的浴袍,頭發還是濕噠噠的——他才剛剛洗完澡,就來喝酒。——他沒在餐廳裏吃飯,肯定也沒在房間裏吃飯。

她正要走過去,忽聽見東邊呱嗒一聲響,那裏一扇窗子被風吹開,雨水稍稍地漂進來了。

珍卿趕緊屁顛屁顛地,去把風吹開的窗子給關了。

關好窗子又走過去,坐在三哥的對面。

這一當面坐下,珍卿發現,三哥漫不經心地,沒什麽心思應酬她的樣子。

她一時間發現,真是有口難開。

總不能真跟三哥念李白的詩,說一句“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銷愁愁更愁”。

三哥即便再心硬如鐵,他被好心幫過的人,這樣倒打一耙,內心裏也會微有失望的吧。

不過,錢姑媽逼婚這件事,她是偷聽來的,不太好跟當事人說開了。

珍卿看到這桌子上,有一本厚厚的英文書,攤開的左邊一面上,她看到兩個單詞“female genitalia”。

她上了培英女中以後,經常一天記上百的單詞,這倆單詞還都是認得的,翻譯過來就是“女性生/殖器”。

三哥把攤開的書合上,順手放到旁邊去,珍卿看那書脊上,寫著“PHYSIOLOGY”——生理學?

珍卿贊嘆地瞅著三哥,作為一個商業奇才,能講五六國的外語,還會彈琴唱歌,聽說數理化也很好——這已經很天才了。

沒想到他私下裏,對生理學也挺感興趣——這本書明顯都快看完了。

三哥路子走得太寬,說不定真讓不少人無路可走呢。

陸三哥看她神情自然,一點沒不好意思的樣子。他舉杯喝了兩口白蘭地,淡淡地看著她,一時沒有說話的欲望。

珍卿趕緊綻出笑臉兒,找了個話題起頭,問他:“三哥,你吃了嗎?”

三哥抹一把淩亂的頭發,說:“午飯吃得晚,不餓。”

珍卿就“哦”了一聲。

三哥明顯情緒不高,她想著立刻告辭不好,就把連環畫簽約的事,簡單地敘述給他聽。

實在沒有想到,三哥反應好平淡——吳二姐當初多驚訝啊。

三哥又飲下一口酒,忽然盯著她的眼睛,問她:“這件事有多久了?在我之前,謝公館有沒人別人曉得?”

珍卿莫名心虛起來,她低下頭對手指,見三哥眼神黑沉沉的,心裏更是惴惴起來,她低著頭小聲說:

“也沒,沒誰知道,就是我想要請律師,找二姐幫忙找律師,二姐早就曉得了。”

三哥伸出長胳膊,兜著她的下巴頦,使她擡起頭來,他審視著珍卿的神情,眼神不復往日的溫和。

但三哥無聲地看她半晌,又什麽也沒有說,放開手把眼眸垂下去,拿出一根煙點上了。

等他吐出兩口煙圈,向後仰靠著,淡淡地問:“簽約還順利嗎?”

三哥有時候不說話,比說話還可怕,三哥好像真生氣了啊。

關於《葫蘆七子》知情權的事,他生氣自己排名靠後啦?

珍卿趕緊整理語言,從要簽約的四月份講起,那時候三哥不在海寧啊。

後來又有他退婚的事,再後來錢姑父過世,他又幫錢家奔走去了——這幾個月,他絕大部分時間,都不在海寧。

他回到海寧的時候,她也有自己的煩惱——比如好多人找她寫字的事等——反正,有時候混著混著就忘記了。

再後來一塊去花山玩,那不是徐師傅從頭到尾,一直跟個大瓦數的電燈炮子,一直杵在他們眼前嘛。

珍卿覺得,徐師傅是個愛講話的,不想叫他聽見她的事嘛……

如此一直拖延兩個多月,到現在才跟三哥說,但她真不是成心的啊?

陸三哥看她急得滿頭汗,把樁樁件件的緣故,都清清楚楚地羅列出來,講了很多主觀的理由。

陸三哥真的懷疑,三個月的時間,找不出單獨相處的五分鐘,把這個事跟他講一講嗎?

雖然自知很幼稚無聊,但陸浩雲不可抑制地,就是想生她的氣。

他見珍卿被煙嗆得咳嗽,把沒抽完的小半枝煙,摁滅在煙灰缸裏頭。

珍卿卻霍然站起來,似要將功補過似的,很積極地拿過吹風機來。

一邊打開了電吹風,一邊很殷勤地說:“三哥,現在雨下得急,氣溫也低得很,濕寒入體會傷風。我……我幫你把頭發吹幹。”

說著已經動作起來了。

三哥驀然神色一深,然後無奈地揉一把臉。

珍卿化身托尼老師,兢兢業業地吹風發,看不到三哥有點復雜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