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有人自殺有人哭

這一天下午, 和兩位同學分別後,珍卿回到謝公館。

發現吳大哥、吳二姐和陸三哥,包括一直忙不停的謝董事長, 竟然全都回到謝公館,在有壁爐的內客廳裏談事。

杜教授見珍卿回來, 把她也叫過去聽大家說話。

他們議論的, 正是時下最熱門的收回主權運/動, 還有廢除不平等條約的運/動。

這些提神振氣的運/動, 在全國鬧得轟轟烈烈, 可以說所有識字之士都在關注。

吳大哥很感振奮,說若是能取消洋人各種特權,他們這些工商業界的人士, 總算可以揚眉吐氣,不用總受洋人的沖擊和壓迫,受了沖擊和壓迫, 卻也無人撐腰, 只得忍氣吞聲。

謝董事長也高興, 但她比較沉著一些。

她說越是重大的事情,越不可能一蹴而就。

不過, 就算只能取得一些成果, 收回部分稅權、主權也好,於國於民也是大好事。

吳二姐就說:“常言道, 病來如山倒, 病去如抽絲, 依我看中國的問題, 比哪個國家都復雜, 不是一招一式就能解決, 必得有一個徹底的改革——這就不是一年兩年的事。”

杜教授就比較文人氣,說:

“祖怡說得太對了,《禮記》說,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每天都有新變化,天天都有新變化,等到時日有功,有會有天翻地覆的變化,舊世界就變成新世界了。”

珍卿坐在一旁不吭聲,默默聽大家議論。

綜合眾人的言論和傾向,就屬吳大哥和杜教授,過分樂觀。

兩人都很歡欣鼓舞地覺得,此番全國聯動的恢復主權運動,不但使全民團結抗爭,甚至獲得國際輿論的同情。

就算不能一次性地,解決所有的問題,那也一定能夠大有斬獲,有望建立一個更加自由獨立的新中國。

珍卿哼哼唧唧地想,這吳大哥和杜教授兩人,中午喝酒的時候,要是能多吃點下酒菜,也不至於醉成這個樣。

在這個強權橫行天下的時代,一個弱國不經過血與火的淬煉,就幻想以和平方式獲得獨立,不如做夢來得快些。

想想偉人題寫的人民英雄紀念碑碑詞:

三年以來,在人民解放戰爭和人民革命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

三十年以來,在人民解放戰爭和人民革命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從那時起,為了反對內外敵人,爭取民族獨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歷次鬥爭中犧牲的人民英雄們永垂不朽。

多麽沉甸甸的一段文字,多麽久遠的一個年份!

其中埋葬了多少先驅的熱血,獻祭了多少愛國者的忠魂,才終於締造了一個新的世界。

珍卿現在一門心思地,想要畫畫掙大錢。

可是有的時候,也會神遊千古,感慨萬千。

她在心裏想,若想讓日月換新天,難免要心懷壯志,勇於犧牲。

說不定有一天,她這個畏懼死亡,貪圖安逸的人,也會在誰的感召之下,為這片古老的大地,灑下她的一腔熱血。

不過現在,真是限於想象而已。她現在居住的謝公館,真是一個安逸的避風港。

過了元旦以後,珍卿除了參加唐兆雲的婚禮,以後就再也沒有出門,開啟畫畫的狂飆模式。

不過每天還要上家教課,畫畫的時間,沒有想象中那麽多。

陸三哥請了一位蕭老先生,來給珍卿補習英語。

為什麽請一位老先生教她,據珍卿自己的猜測,大概是因為之前那位宋先生,跟林家小姐弄出首尾,有點把家長們嚇著了。

這位蕭老先生五六十歲,據說還梳著清朝辮子的時候,就上了洋人辦的教會學校,能說英法德意四國語言,說得還挺不錯。

這蕭老先生人和氣是和氣,學問根基也很紮實,只是好為人師,一覺得珍卿是個好苗子,恨不得把所有知識,一下子都倒給她。

他本來只來教她英語的,看珍卿德語也很有基礎了,覺得荒廢了挺可惜,就英語、德語一起教。

展眼到了公歷一月中旬,一陣冷颼颼的北風,吹入一直不太冷的海寧城,大家就穿上最厚的衣服。

珍卿換上了輕便的絲綿襖,要出門的話,就再加一件呢子外套即可。

這一天吃過早飯,□□姐不顧寒風凜凜,和錢家的明珠表姐,穿戴得漂漂亮亮地出去了。

她們冒著嚴寒出門,這個事也是有來歷的。

這個時候,西北瘟疫肆虐,現在華中、華北、華南等地,都開始嚴禁西北疫區人員進入。

錢姑父早在去年公歷十月,就已只身前往北方的安遠城,準備開辦他的新貿易行。

但錢家母女三人,卻一直留在謝公館等待。

要等錢姑父把貿易行和住宅,都整飭好了,她們母女三個人,再帶著大部行李到安遠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