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族學讀《女兒經》(第2/3頁)

珍卿讀了一會兒書,見桌上有一個小紙包,打開一看,裏面有兩塊花生糕,黃脆脆的看著就好吃。

珍卿一側臉兒,看見右面的鄰桌上,一個男孩子正拿著書本擋住頭,亮閃閃的眼睛看著她。

這是她的好朋友,——杜氏族長的小孫子杜玉琮,跟她是同宗族的親戚。

這小夥子人特別好,知道珍卿在家沒有好飯吃,總是很細心地給她帶東西吃。

看九先生正給人講書,沒有看向這裏,珍卿拿課本擋著,很快吃了一塊花生糕,後面的人,卻重重踢了一下她凳子。

珍卿連忙把紙包收起來,回頭看了後桌一眼。

她這個後桌,是個胖得像肉山一樣的胖子,叫崔胖虎,在族學裏招貓逗狗,最惹人厭的一個。

崔胖虎不是本村人,她娘是本村的人,他外祖父一家都在這裏。

只因崔胖虎在省城太能惹事,惹了他不該惹的人,因此,他娘就帶著他遠避到娘家來了。

崔胖虎來了沒多久,就成杜家莊一大禍害。到族學來了以後,那更是人厭狗嫌。

珍卿暗裏教訓他不只一回,這個胖紙就是不長教訓,老是來招惹她。

珍卿今天懶得理會他,瞪他一眼就不再搭理他。

接著她就開始背誦《女兒經》,她小時候就背過,現在很容易就背會了。

她一邊嘴裏背誦著,眼睛卻看到窗子外面。

現在才是初春,還是春寒料峭的時候。枝頭微微有一點新綠,但農村的景象還很寂靜、單調。

這杜氏的族學院子裏,倒有幾棵梅花樹,在春天的寒意裏獨逞艷姿,現出一些新鮮的意味來。

她是四歲那年穿來的,這個身體的媽媽開始教她認字。

媽媽在方塊的紅紙上,寫下工整的楷字,一個個地教她認讀。

一年多以後,她已經認了一兩千繁體漢字。

可她媽是個病弱的人,在她五歲時就撒手人寰。

可她病得很沉重時,還強撐著給她尋了個國學先生。留下遺言說,珍卿這樣伶俐,將來一定要讓她讀書,做個跟她不一樣的人。

親媽過世之後,親爹就利索地拋下女兒,背井離鄉奔前程去了,這一去七八年光陰,幾乎是失去音信了。

她還沒守滿母孝,她祖父就開始張羅,想給她定下一門親事。

珍卿奶奶、親媽皆早逝,在此時人的眼中,她根本沒有得到好教養,再加上她自幼病弱,根本沒有好人家,願意為子孫定下她。

杜太爺能尋到的“親家”,多是沖著她是家中獨孫女,想必將來嫁妝非常豐厚,打著是財產的主意。

這種人家,珍卿當然不願意。

而且,那些來求親的人家,基本都要求給她裹腳,那她就更不願意了。

她為了拒婚和抗拒裹腳,眼看跟這杜太爺講不了理,一開始就豁出去了,把自己塑造成沒規矩的野丫頭。

總之,小孩子能幹的壞事,她全都做盡做絕了,成功獲得了“潑皮”“野人”“夜叉”等光榮稱號。

如此這般,成功嚇走了大票想結親的人家。

當然,在使用這些方法時,她祖父杜太爺打她,那也真是往死裏打的。

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兩千的辦法,著實不宜常用。

那麽除了嫁人之外,她還有什麽更好的出路呢?當然是好好念書,將來憑本事吃飯嘍。

還算幸運的是,在這個急劇變化的時代,女孩子讀書,也不是那麽另類的事了。

最妙的是,她媽留下遺言叫她念書,而她又是杜太爺膝下的獨苗苗,還是有點金貴的。

回想六七歲以後,她學習起來真是瘋狂。

那真是頭懸梁椎刺股,起五更爬半夜,使出了兩輩子吃奶的勁——終得匡先生另眼相看。

因匡先生學問好、見識深,杜太爺對他極為敬重,匡先生說的話,杜太爺多半會聽的。

有匡先生開導杜太爺,有時在祖孫倆中間調解矛盾,珍卿這個天外來客,才在杜太爺這個蠻暴土著手下,挺過了這麽多個年頭。

匡先生是非常博學的人,性格也很溫和,他給珍卿啟蒙之後,給她通講了四書,五經也學了大半,穿插學了《孝經》《小學》《唐詩三百首》等等。

反正,學的東西還真是不老少,所有學的知識,匡先生都叫珍卿知曉意思,熟練背誦。

匡先生還手把手地,教她臨一些書帖,認真地練習書法,總之,在匡先生的栽培下,她的國學和書法,都很有基礎了。

師生兩個人,也是惺惺相惜,名為師生,實則情同父女。

可是,去年冬天的時候,匡先生突然跟杜太爺請辭,說他有非常緊要的事,非去辦不可,不能再繼續教導珍卿。

師生倆在一塊兒七年多,匡先生乍一離開,珍卿一直覺得不得勁。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