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坦誠

回侯府時, 秦璋尚未歸來,秦纓想了想,先吩咐沈珞往郡王府走一趟, 好歹令李芳蕤放下心,如此又等了小半個時辰, 待暮色黃昏時,才等到秦璋。

她在府門處候著,秦璋一下馬車便迎上去, “爹爹——”

見她要來扶自己,眼底透著小心, 秦璋嘆了口氣, 安撫地拍了拍她手背。

父女二人一同回到經室, 秦纓又殷勤地為他褪鬥篷, 等他落座,秦纓已倒好一杯熱茶端了過來,她雙手奉上, “爹爹,女兒以茶代酒,給爹爹賠罪。”

見她如此, 秦璋目光更為復雜, 他接過茶盞,令秦纓落座。

秦纓聽令, 規規矩矩地坐在榻幾一側。

秦璋看了她兩眼,“今日, 我去見你母親了。”

秦纓乖乖點頭, “女兒知道。”

秦璋又道:“當年你母親彌留之際,抓著爹爹的手, 讓爹爹立下毒誓,說以後絕不能委屈你半分,要讓你平安喜樂長大——”

秦纓專注地聽著,也並無過分探究之意,仿佛秦璋如今說或是不說,她都安然接受,但她越是乖覺,秦璋反越是窩心。

他嘆了口氣,眸色蒼涼起來,“這些年,爹爹的心從未安穩過,但爹爹從前打定主意,要將這些舊事帶到棺材裏去,這輩子爹爹無用,那便只做一件事,遵守對你母親的承諾,讓你一輩子無憂無慮……”

秦纓聽得揪心,也驟然明白為何原文中秦纓早逝後,秦璋能心碎至一夜白發,又沒多久便在打擊之下重病過世,她欲言又止,“爹爹……”

秦璋苦笑一瞬,“這幾日,本想早些去問你母親的意思,但又想,事到如今,該是爹爹自己想通想透了做決斷才行,於是等到今日,爹爹才去見你母親。”

他深吸口氣,面容沉定下來,“你廣叔那日也勸爹爹,說你已長大,而這些年爹爹從未甘心過,難道真要等到百年之後,去九泉之下向你母親賠罪?爹爹一想,愧責難當,倘若真到了那一步,爹爹哪有顏面見你母親?”

他淒然道:“你廣叔說得對,爹爹不甘心,太不甘心,當年事發之後,爹爹已經發現古怪,但苦於尋不到證據,又猜到真相駭人,這才只守著對你母親的承諾過活,但如今,因為女兒你,或許……或許是能有一線希望的。”

秦纓心跳得快起來,“爹爹願告訴女兒了?”

秦璋頷首,又道:“但你要答應爹爹,切不可輕舉妄動,否則或許會引來禍端。”

秦纓重重點頭:“您放心,女兒萬事都會與您商量!”

秦纓定了定神,又看了一眼門口,見秦廣守在外,方才道:“這一切,都要從你母親和兄長出現瘟疫之症開始說起——”

他眯起眸子,幽幽回憶道:“當時我們得了處民宅暫居,起初尚好,後來城中生瘟疫,我們府中上下,除必要之事,誰也不出門,但就在九月初一,刺史府潛入刺客的消息傳了開,也是因那夜動靜實在太大,你母親當時聽聞太後和陛下受了驚嚇,還有好些人受了傷,頓時心急如焚,外頭亂軍正圍城,倘若陛下出了事,那豈非軍心大亂?”

“當時所有人都盯著皇室住著的刺史府,你母親等了兩日,沒等到安然無恙的消息,只擔心是陛下受了傷,便顧不得瘟疫,穿戴齊整,做了防範後,誰也沒帶,獨自往刺史府去面聖——”

“她貴為公主,外頭的禦林軍巡衛不敢攔她,便如此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刺史府,她和陛下雖非一母同胞,但她們生母地位都不算高,幼時境遇也十分相似,便多有互相照拂,感情非比尋常,她去了,宮侍不敢攔阻,但這一次,她卻只見到了太後,不曾見到陛下。”

秦璋說至此,眉頭緊擰,“我記得那時天氣已經轉涼,她去了一個時辰不到便回來了,我一問,她說只見到了太後,與太後說了兩句話,太後告訴她,陛下並未受傷,只是受了驚嚇,精神大為不濟,且因為陛下瘟疫並未痊愈,人也頗為虛弱,正在修養。”

秦纓凝眸,“陛下何時染上瘟疫的?”

秦璋沉沉道:“不錯,八月中陛下便染了瘟疫,此事秘而未宣,由當時的太醫院院正負責診治,但你母親去請安時看出不妥,陛下也未瞞她。”

秦纓了然,又問:“那後來呢?”

秦璋嘆了口氣,“你母親不放心,定要見到陛下才好,重陽節前兩日,她便又去了一次,這一次終於見到了,我還記得,剛回來時,她有些憂心忡忡的,說一個月不見,陛下瘟疫雖愈,但人臉色蠟黃,相比從前儒雅俊朗的模樣,已是瘦得脫了像,精神也頗為頹靡,只與她說了兩句話,便令她回來歇著,我看她擔心太過,只得在旁開解。”

秦纓聽著,再聯系蘇鐮的證詞,便知蘇鐮所言的最後一次見到義川公主,當是在公主第一次去刺史府拜見之時。